三月初一,宜嫁娶。
连着几日都是晴天,天已经暖了起来。
宁晚玉这天一早就开始洗漱上妆,她周身围满了人,不同的人做着不同的事,皆是脚下生风,忙得和个陀螺一般。
那些人为她描上花钿、给她画眉、替她梳发,还有人在她的指尖涂上豆蔻。
她因着一身病,平日间脸上总是带了些病气。美是美的,但总觉得缺了什么。
如今梳妆打扮完,脸上的胭脂和口脂将人的气色提了上来,眼波流转间,让在一旁侍候的侍女都愣了下。
做完这些,时辰还没到,喜婆和侍女一同出了门,将屋子留给宁晚玉一家人。在离开家之前,再最后说几句体己话。
余氏坐在宁晚玉的旁边,握着她的手,宁璀在另一边坐着。
本来这时候应该交代一些去了夫家应该注意的事,如何伺候夫家或是如何孝敬对方的父母。
或是说一些洞房应该注意的事情,总之皆是围绕如何讨夫家欢喜来说的。
但余氏握着宁晚玉的手,眼圈却突然红了。
如宁晚玉知道她不会有个好夫婿一样,余氏和宁璀心中也十分清楚这一点。
他说到底还是对不起家中的几个孩子的。
她突然不想说那些规矩,反而交代着:“到了陆家,若是过得不开心了,随时可以回来家中。不必将委屈都埋在心中,你爹和我都会为你做主的。”
宁璀在旁边点了点头,他的声音也有些沉,“嗯。陆家还是会多少给一些薄面的。”
宁晚玉轻轻点了下头,“我省得的,爹、娘。”
余氏絮絮叨叨交代着什么,想到哪说到哪,不成系统。而宁晚玉却十分耐心地听着,似是要将所有的话都印在自己的心中。
交代着交代着,余氏的声音便有沙哑,但却尽量让自己笑着,用一种开玩笑一般的语气说着:“咱们家的三个孩子里面,你是最小的,是最听话的,也是为娘最放心不下的。如果有可能,为娘还是希望你能永远在膝下。看着你,我们倒是放心些。”
宁晚玉听了这话,低下了头,喉头滚动了下,声音带了些涩意。
“女儿不孝,这么些年,让爹娘为我操心太多了。”
“你这孩子。”余氏抬手,将宁晚玉动作间滑在肩膀前的长发理到了肩膀后,眼神中带着疼爱。
“对于爹娘来说,你永远不是什么拖累。晚玉这个名字,当初是娘和你爹一同起的。当时我年岁已经不小了,你的降临对于我们来说,是意外之喜。我们一直想要个女儿,所以你是在我们期待中降生的。你是晚玉,是晚来的宝玉,是未雕琢的璞玉,因此才让爹娘最珍视。这么些年过去,这一点从来没有改变过。”
余氏轻轻抚过她的眼角,眼中泪意尽显,但却十分坚定。
“给你起了安安这个小名,也是因着我们对你的期待,从来只有平安健康而已。”
宁晚玉抬头,眼圈也有些红了。
因着家人十几年如一日的关爱,她才能长到今天。
宁晚玉撩起婚服的衣摆,跪了下去,深深地给自己的父母叩了个头。
一滴眼泪自眼角流出,滴在了地上,晕开了一片水渍。
余氏和宁璀赶忙将她拉起来。
宁晚玉在起身抬头后,表情已恢复了正常,带着微微羞涩的笑意。
余氏又嗔怪了她几句,宁晚玉笑着应了。
“新娘子,迎亲的队伍来了。”喜婆在门外提醒着。
“进吧。”宁璀发了话。
外面的人鱼贯而入,为宁晚玉做着最后的检查。
人群将她和爹娘隔开。
她看见她爹的肩膀微微往下塌了下。
这么多年,她爹爹的仪态一直是极好的,现在却多少显出了佝偻之意。
宁晚玉忽然想到了那个冬夜,她倚在爹爹的膝上,却隐隐听见了窗外树枝似是不堪重负,发出了“吱呀”的声响。
又想到了宣旨那天的漫漫白雪,呼啸着要将他的身影淹没。
那天,她远远看着宁璀头上的落雪,恍惚间竟然觉得他的头发全白了。
原来,爹和娘都有老的时候啊。
宁晚玉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眼前只余红色,还有眼前的方寸之地。
“吉时已到,新娘上轿。”
“安安,走吧。”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宁晚玉趴在了他的背上,由他背着往外走去。
“紧张吗?”男人问道。
宁晚玉摇了摇头,“只是觉得有些伤心罢了。虽然知道自己总会离家,但这天来得有些快了。”
眼前的人是她的远方表哥,也算是她从小到大的玩伴,她十分信任他。
因此她有些不能和家人说得话,却可以同这位表哥说。
他叹了一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