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淮脚步停下,站在原地与宁晚玉对视。
他看着那双眼,那双眼中没有半分等到这个时间的不耐烦和怨怼。仍然是澄明如水,比灯火里还要亮些。
身前是光明,身后是黑暗,可他却有些迈不出步子。
他的身形显现在那双眼睛中,无所遁形,连同着他的影子,连同着他滋生的那些不好的想法,似乎她都看在眼中。
那一瞬间,他竟有些不敢和宁晚玉对视。
“夫君?”
宁晚玉似是有些不解陆淮为什么走了两步就不走了,她从丫鬟那接过灯笼,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提着裙摆走下了台阶。
“是看不清脚下的路吗?”
陆淮垂下眸,从嗓中发出一声:“……嗯。”
灯火摇曳,身后的影子摇曳,连带着他的心也动摇了起来。
“那我为夫君掌灯吧。”宁晚玉笑着,看向陆淮的眼睛,“来府中的日子虽然不长,但路却已经熟悉了。夫君劳累一天,便跟着我走吧。我领着夫君,总不会走错路。”
陆淮看着灯笼中跳动的烛火,半天没有说话。
他是该想宁晚玉话中有话,之前他所想的和所走的路都是错的,但她脸上的神情如同孩童,满心满眼似乎皆是他。
他的手突然握上宁晚玉的手,“……夜深了,有些凉了。要注意着些自己。”
他想,宁晚玉的手是凉的,并不如他所想的,如烛火一般。
他靠近她,也感受不到温暖。可这并没有让他清醒,反而更让他并不想放开手。
宁晚玉脸上的表情显然有些惊讶,但还是笑着说:“好,多谢夫君关怀了。”
没有侍女在两人前面走,皆是跟在两人身后。
宁晚玉提着灯,走在最前面。
夜色笼罩,便是有烛火,也照不亮全部的路。
脚下模糊,不知道下一步会踏向哪处。
这条路陆淮已经走了十几年,便是闭上眼睛,他也是能走回去的。
可现在,他像是第一次走这条路一般,不去想那么多,只是跟着宁晚玉。
他想,今天确实有些累了,和太子的交锋已经耗费了他太多心神,而夜晚会干扰人的思绪,让人做出感性的判断,如同现在。
他现在居然想着,这样的日子也不错。
他现在应该放开宁晚玉的手,装作刚刚只是情难自已,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却在见到她脸上认真的表情时,将那手更用力地攥在手心。
就这一个晚上。
等到明日能看清前路,他便能一人了。
“夫人还未用饭?”两人同坐在桌边,下人们上完菜,陆淮这般问了句。
宁晚玉点点头,“是的,我想着等夫君回来再一起用饭。倒是夫君,在外见友人,竟没一同用饭吗?”
“下次不必等我,你自己先吃就是了。”陆淮执筷,淡淡说了句:“不算什么友人。”
话到这里为止,宁晚玉也并没有多问,“我知道了,只是想着能同夫君一起做些什么,心中便忍不住欢喜。夫君有什么想同我一起的吗?”
看了一个下午的书,她并没有什么新的思路。那些故事情节都有些相似,让她模仿里面的许多事,她也做不来。
她想,那干脆将选择权交给陆淮好了。
若是陆淮愿意,她陪他做一些他喜欢的事,想来,最终达成的结果,应该和输掉棋局,让陆淮教她差不多才是。
但话说出口,别人如何理解并不能受她控制。
陆淮夹菜的手慢了下来,长睫遮住了眼中的色彩,似是在沉思什么。
突然,他没头没尾地问了句:“夫人的身子,如何了?”
宁晚玉如实答着:“下午便同夫君说过了,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大夫说这些日子不能吃荤腥,要好好休养一番。厨房便专门为了做了些饭食。”
她指着面前的清粥小菜,和陆淮面前的鱼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陆淮刚刚在上菜的时候已经发现了这点,本想私下敲打敲打那些下人。
宁晚玉再如何,也是他的夫人,该有的规矩一个都不能少,没想到这便听到了解释。
他点了点头,“既然夫人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今天已经夜深了,便在夫人这宿了吧。”
身后侍候的丫鬟听见他这么说,悄无声息地出门,去做各种准备了。
宁晚玉有些意外,她自然是没什么不愿意的,不管陆淮怎么想,为什么做了这个决定的,反正是对她有利的,那便不要过于追问。
有些事还是难得糊涂,这个道理她也知道。
于是她什么都没有问,也什么都没有说,如同当时陆淮同她说不同房的时候。
她只是执起公筷,为陆淮添着菜。
陆淮只是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