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拂过檐上悬着的降纱灯,光影陆离间,少年眼底的情绪晦暗不明。
黑压压的墨云即将吞噬天边最后一丝天光。
眼眶里积攒的热意如决堤的洪水,霎时模糊了全部的视线。
闻昭眨了眨眼,眼前少年的模样才逐渐清晰起来。
降纱灯在他弯翘的睫羽下打下两片阴翳,可眼底的情绪却显露无遗。
闻昭一个字一个字品读着他那句话。
想起她第一次见宋连淮。
那日清明,雨势来的凶猛,她随阿庆匆匆赶回营造阁,在屋外听到屋内正争吵不休。
有人来找茬,她早已屡见不鲜,正要推门而入时,一句不知天高地厚的反驳传了出来,吓得她心下一沉。
眼见那争吵愈演愈烈,还有发展到京城那位身上的趋势,闻昭惟恐连累到营造阁,赶忙出面阻止。
恰好狂风也要为她造势,这一声势浩大的出场,成功掩饰了她内心的战战兢兢。
看似心平气和,实则早已兵荒马乱。
她迫不及待要打发走那位虽是替她解围,殊不知已经为她拉了许多仇恨的轻狂少年。
宋连淮说那日便已心悦于她,可在闻昭看来,宋连淮在那日留给她的印象,甚至不如窗外滴答的雨声清晰。
可不知不觉间,那个她从未放在心上的少年,却也能在这倾盆夜色里,占据她大部分本宽敞明亮的视野。
闻昭脸颊上两个小巧圆润的梨窝,烂漫开来。
“我从未想过,”明明嘴角上扬着,声音却哽咽起来,与眼中盛不下的泪水,一同满溢出来,“从未想过有一日,会听到这样的话。”
“也未想过梁少爷?”
几乎是下意识,宋连淮突兀的问出了口。
闻昭发愣,“这与梁少爷有什么关系?”
既然已经问了,那便问的清楚些,省的日后总堵在心口。
宋连淮如实将自己那根据宁千暮的话而生出的猜测说了出来。
闻昭摇摇头,疑惑着,是谁信口开河编了什么邻家少年的事。
奈何宋连淮只说自己是无意间听说,匆忙道:“若是如此,倒是我主观臆断了。”
视线从女子哭的水润的脸蛋上轻拂过,光束染出两道尚未干涸的泪痕,昭示着姑娘今晚已经因为他,流过了许多眼泪。
宋连淮忽地俯身而下。
与此同时,闻昭一侧垂落的手腕被一只大手牢牢圈住。高大的阴影如山倾倒,她后退一步,后脑勺又被牢牢禁锢在手心里。
力道不大,却极具侵略感。
她只能呆站在原地,眼看少年微阖的眼,愈来愈近在咫尺。
而后,颧骨处有一片蜻蜓点水般的温热,一触即离。
他终于得以越过二人间始终存在的距离。
发觉这是何事之后,闻昭红着脸偏过头,却给了他附耳的可乘之机。
昏昏沉沉之际,她只感受到宋连淮扑洒在她耳廓周围的热气,声音低沉温厚,仿若情人间的低喃:“不喜欢你掉眼泪。”
脑后那只大手将她的脑袋掰正,宋连淮与她抵着额头,尽数占去了她的五感。
少年身上有一股很冷很涩的味道,像薄荷,又像大朵被春雨沾湿的荷叶。
将她整个,包围起来。
宋连淮的吻依次落在她的脸颊与鼻尖。
“可以么?”
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她唇瓣上。
如果说,不喜欢她掉眼泪,是宋连淮为自己的行为找的借口。那这会儿,他是连借口也懒得找了。
饶是再迟钝,闻昭也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然而少年的礼貌请示仿佛只是例行公事,压根没有等她同意或拒绝的意思。
两瓣清凉碰在一起。
暮色彻底四合,透不出一丝光亮。
无人注意到的地方。
不知何时,宋连淮的耳垂几欲红到滴血,将少年生涩的吻,烧的滚烫。
*
春山别院坐落于通县郊外,与县衙距离不远,周边是郁郁苍苍的深山幽林,粉墙黛瓦掩映其中。
宋连淮前日处置宁培元时,收到了杜仲的密信,信中写到第二日会候在城郊春山别院。
想来是他要杜仲去查的事有了线索,但他打定主意要抄了宁府,还想着闻昭不知会不会还在难受。这些事情堆起来,第二日哪还有时间。
他也没想着要告诉杜仲一声,择日再议,自顾自的又过了一日才去赴约。
宋连淮做事向来随心所欲,笃定了杜仲等不到他,便会一直等下去,什么时候去都不会扑空。
如此说来,苦的只有杜仲一人罢了。
他知道自家少爷的脾性,当天没等到,又得知宁府灭门,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