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夜沉沉,宛丘县的医馆却是灯火通明。
白日里桃源客栈起火,波及周遭邻舍,死伤者数十,县内医馆一时间人满为患,哀嚎声不绝于耳。
几个身着戎装的男子神色匆匆地越过嘈杂的人群,进入了一家医馆后院的厢房。
昏黄的烛光透过青纱帐落在床榻上,少女恬静的睡颜在摇曳的光影中忽隐忽现。
妙兰觑着身侧高大的青年,小心翼翼地说道:“大夫说小姐陷入昏迷是体力不支所致,右臂的伤并无大碍,细细养上一阵子便能好。”
青年盯着床榻上的少女看了好一会,随后面色阴沉地坐了下来,修长的手指在圆桌上轻轻点了两下。
高鼻深目的五官让他看起来极具攻击性,即便不说话,一个眼神也压迫感十足。
屋内人瞬间跪了一地。
“属下护卫不利,导致小姐身陷险境,请将军降罪。”
陆青恒淡淡道:“等事情了结,每人回去领三十军棍。”
“是。”
三十军棍是极严重的惩罚了,这些人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想到自己的处境,妙兰面色倏然变得惨白。
她低着头,不敢去看陆青恒的脸色,哆哆嗦嗦地说道:“小、小姐是为救奴婢才受伤的,奴婢万死难辞其咎,请将军责罚!”
看着她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陆青恒摆手道:“你是荀家的婢女,我不能越俎代庖处置,等你家小姐醒后再说吧。”
妙兰高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这时,青纱帐内传出微弱的声响。
“水..给我水...”少女的声音嘶哑的厉害,仿佛喉咙中有沙子在滚动。
妙兰面上一喜,赶忙起身倒了杯温水服侍她喝下。
“小姐,慢点喝。”
宋寒音无暇顾及身边的人在说什么,她只觉得自己的喉咙似被烙铁滚过一般,干得快要冒烟,每吐出一个字,嗓子都像被重新撕裂开来,疼痛难耐。
待一整杯水灌完了,嗓子的疼痛得到缓解,宋寒音这才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而床榻周围的人她一个也不认识。她不由自主地床榻深处挪了挪,期间不小心扯到手臂的伤处,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她神情警惕地问道:“你们是谁?这是哪里?”
妙兰见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小姐,我是你的婢女妙兰啊,你怎么不记得我了!”
宋寒音只觉得莫名其妙,家中什么时候多了个婢女,她怎么不不知道,难道是因为快要出嫁了家里特意买来充面子的?
“什么都不记得了?”
一道低沉的男声从头顶响起,宋寒音一抬头,便看见了一名身着戎装,相貌俊朗的青年男子。
不等宋寒音回话,那青年又继续追问道:“连我你都不记得了?”
她将这十七年的记忆都捋了一遍,愣是没有对眼前这几人的印象,但看他们的神态举止不似在作假,宋寒音这会更迷茫了。
妙兰哭得更凶了:“坏了,小姐失忆了,连陆小将军都不认得了。”
“陆小将军?”宋寒音微微歪着头,疑惑地看向眼前的青年。
只见青年捏了捏眉心,沉声道:“我是你的未婚夫陆青恒。”
陆青恒?不对,她即将要嫁的明明是宛丘县的县令张汝德。
宋寒音又将目光停留在妙兰的脸上,端详了几秒后,恍然大悟。
这妙兰分明是她昏迷前从火场里救出的少女。
可妙兰为何说自己是她的婢女?
陆青恒又为何说自己是她的未婚夫?
还有,昏迷前她记得有一群护卫打扮的男子跪着请她责罚...
电光火石间宋寒音脑中有灵光闪过,她想起了客栈中那个惨死的少女,那人长相和她足有七八分相似,想来他们这是将自己错认成了她。
那少女亲近的人怕是死了个精光,这些人竟无一人认出自己并非她。
看着众人担切的眼神,一个大胆的想法从宋寒音的脑海中冒了出来。
在她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一个留着花白山羊胡的老大夫被请了进来,据说是连夜从外地请来的名医,在整个河南道都很有些名气。
在大夫问她是不是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记得时,宋寒音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她垂着眸子,长长的羽睫在眼下留下一片阴翳,叫人看不清她眸中的情绪,只听得那道沙哑的女声语气低落道:“我不记得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一番望闻问切后,大夫得出结论:“小姐应是受惊过度导致失忆。”
“能治好吗?”陆青恒问道。
大夫摸了一把长须说道:“小姐的失忆之症并非头部受创所致,乃是心神受损之故,这种情况非药物所能干预。我至多给她开几副安神的汤药作为辅助,你们多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