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膏很凉。
叶知微的语气暴躁:“要是让二哥看到,肯定又要说我乱发脾气把你弄伤了,快点把伤养好了,不准让他看见,听到没有!”
江雪折想说这哪里能称得上是“伤”,但大小姐纡尊降贵给自己涂药,他只能低顺道:“是。”
她说得恶狠狠的,手下动作却轻。隔着一层药膏,江雪折仍然能感觉到从她指尖传来的温热触感,那点热意透过清凉的药膏应该能缓解掉的,可不知怎么,她手指划过的地方,竟然泛起一阵刺痒。
刺痒之中,又蕴出点点难捱的酸麻。
他屏住呼吸,睫毛却一个劲抖动,似乎怕惊扰了什么,可看样子,他才是会被惊扰的那个。
江雪折不敢看她,可眼睛的余光依旧能捕捉到她此时的神态。
叶知微抿着嘴,目不斜视,聚精会神地盯着他耳后的位置。滟滟烛光下,她的皮肤像晶莹洁白的雪,一碰就会融化似的,华堂光辉灿烂,也将她的面容勾勒得越发明丽。
女孩神情专注,浓密的长睫微翘,自上而下投落淡淡的阴影,被那双晶亮的眼睛注视着,他莫名产生了一种坐立难安的焦躁。
大概是察觉到他的余光,叶知微抬起头来,对他笑了一下,好像在说“看我对你好吧”。
那一瞬间,江雪折觉得她就像从天上降落人间的小仙女。
少了点出尘脱俗的清冷孤高,沾了点人间烟火的鲜活可爱。
她的呼吸很轻,一呼一吸之前,微凉的风落在他的耳后,她忽然“诶”了一声,那声音里掺杂了点发现了什么趣事的新奇。
江雪折陡然起身。
大小姐眨眨眼问:“你耳朵怎么红了?”
江雪折茫然地站着,他感觉自己像是被蜜蜂蛰了个遍,从头到脚都泛着挣脱不得的麻意。耳后原本要被遗忘的伤痕似乎被火燎过一样,有种火辣辣的刺挠,但又不像是寻常的疼痛。
他手足无措,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叶知微倒不在乎,她歪在榻上坐没坐相,问:“还痛不痛啦?”
江雪折半晌才反应过来:“……不痛了。”
“下次记得喊痛,要不是本小姐记性好,谁会多嘴问你一句?”
她把小瓶子扔给他,说:“你拿去涂吧!我这是内伤,涂它没用。”
江雪折接住,心中略一迟疑,在“反驳崴脚不算内伤”和“感谢小姐赐药”这两者间选择了后者。
他攥着瓶子,低声道:“多谢小姐。”
那是最近的一次接触了,从那之后,他就有意和叶知微保持着距离。
无论是因为他对于她的靠近会心悸慌乱,还是两人年岁渐长开始恪守起了男女之别,他都知道不能再接近了。
所以当叶知微猝不及防去拽他手腕的时候,江雪折猛地拂开她的手。
叶知微一脸错愕。
他立刻反应过来,声音里流露出不自觉的紧张:“属下失礼!”
叶知微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难道是刚才说的话让他不高兴了?但……那不是夸他吗?
她莫名道:“你怎么了?你的手是不是被割伤了?”
江雪折退后一步,深吸一口气:“……无妨,只是破了点皮。”
他话少又别扭,叶知微板起脸来,语气微冷:“拿出来!”
江雪折:“……”默默将攥拳的那只左手伸到了她面前。
叶知微低头看去,只见他握着拳,手背朝上,手指紧贴着,像是攥着什么宝贝怕被人看见似的。
她语气更差:“转过来!”
江雪折:“……真的没事。”
叶知微瞪着他,见他绷着嘴角坚如磐石的模样,一把抓过他的手腕,掰开他的手掌。
他的手中摊着几块碎瓷片,掌心鲜血淋漓,横亘着几道割痕,看那割痕的位置显然不是捡碎片的时候划伤的,应当是他紧握瓷片时被切口割到的。
他刚才攥着拳,五指紧贴,为的是不让指缝间的血流出来。
叶知微瞬间愣住,眼中流露出震惊之色。
这样血腥狰狞的伤口吓到她了吧。江雪折的心中忽然涌上来一股说不出的酸涩。
掌心应该有刺痛的感觉,但实际上他只能感受到她手掌的柔软和温热,他看到她抓着自己的手腕,腕骨与她的手心相贴,她的拇指和食指按在他的脉搏上,那她应该也能探出自己的心跳。
她会发现吗?
她会知道自己如此看重信赖的侍卫,对她怀着怎样的心思吗?
她明明对自己很好了,买下他,让他学武,保留他的姓氏,允他脱离奴籍……尽管外面那些人总会以世俗标准去责备她不够端庄温柔,不够贤淑得体,但他就是执拗地认为,她是世间最美好的女孩子。
京中的那些人总会说,叶家三小姐虽娇纵任性,但长得的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