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芷打开电视的另一个频道,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三点。
时间的深夜总会来临,在康芷的心里,则满是一种强烈的孤独感和欺骗感。?
若有人问一问她,说康芷,你过得好吗?其实她想回答,她过得并不好,因为总是打不败生活,失败得太多了,连自己是谁都容易抛在脑后。反正大概迟早都要输给生活的,何不做自己呢?做自己想做的人,做自己想做的事。她知道其实有很多野心,很多事情都不太可能,可是她如果不去尝试她又能去干什么呢?人总要守着些什么,不是吗。她仍然相信,你感觉最无力的时候,就是你最早的时候。?
可惜连那个问她的人都不在她身边了。?
很难的时候,想到,他已经不在她身边了,勇气好像又少了一半。?
她在学会戒掉一个人,可是他不是香烟,他像她的毒品,没有那么简单。?
自从来到广州,她总是在晚上做梦,她昨天晚上就做了一个梦,梦见他来背着她跑掉,跑去哪里不知道,但是路边都是开的好漂亮的花朵,树上结满了果。清晨到来,几行眼泪沿着她的眼角流下,梦终究会醒,醒来时不过眼窝处全是积攒下来的泪水。?
她把刚才和女孩一起打游戏的频道换成看电视的频道,换的时候看见花木兰的动画片,想起来女孩在成都的时候告诉过她自己的名字——江木兰。
木兰,木兰,康芷在心里默念了几遍,觉得真是有意思,是个纯净英气的名字,刚才心里阴恻恻的感觉散去了不少,她调到一个正在播放深夜电视剧的频道。?
她看着电视剧里的男女主角的爱情,刚好是走到刑场上的那一天,忽然想起在那个人住的那里他们俩一起偷听隔壁的电视声,声音时大时小,声音小时他把她举过头顶,更靠近阳台。
那时她低头,他一双笑眼看她,平时那么冰凉的人,笑起来特别帅气好看。她就贪玩地老是低头,长头发扫他眼睛,他被扫得痒了,就拍一下她的腰。?
她和这样一个人一起生活了三年,他们已经参与对方生命三年了,从来都没有退出去。?
在他们分别的那天,几年以来压抑的生活把她大部分的世界铺上悲痛的色彩,而他是她平庸烂俗生活中唯一的肥料,她可以这样概括。?
为什么是肥料呢??
她看着电视,耳边忽然响起一句话,想不起说它的人,脑子里像触了一下电。?
“我们都是野草,杂草,在或潮湿或拥挤之处,我们总会疲惫且破碎的。我自己晚上想的,和你共勉。”这句话来自康芷脑中似乎是记忆,似乎又是臆想的一处地方,一个背影瘦削的少年,康芷想他大概就是她的神了。?
如果他是黄满益,这几年时光过去,她对他而言会是什么呢??
电视剧里的人流着眼泪对对方说,“你是我生命里的光。”杂草,野草都是植物,而光才是植物光合作用的原料呢。?
电视剧中的两个人连自己的灵魂都熔灭殆尽,荒唐人生逼迫他们走分叉的道路的一刹那开始,微小可怜的两只蚂蚁就只余下了悲恸和两幅空皮囊,再也没有了那双喜怒哀乐能放能收的眼睛。?“你知道吗?我的人生就像花盆里这颗烂掉的种子,或许是被污水淹得久了,它从来都没有见过太阳,见过它温暖又稳定的光。我在阴暗潮湿的泥土里待久了,我也从来都不怕失去什么;没有任何人给我过一个机会让我有什么宝贵的东西可以输掉或赢回。可你就像天使生活的那头飞来的纯洁的天上的孩子,拿着夜灯无意且贪玩地给我照亮的光芒,一点一点渗到昏暗泥土深厚土层的缝隙里,让我存活和苏醒的光芒还是出现了,我就想啊,你是不是有一天也能够顺着深埋的泥土,用你的生命真实的温热把它们拨开,陪着我这短命的烂种多一天,再多一天……可夜灯的光芒是太暗了,这世界正统的光明出现时,也就是真正的太阳升起时,我们在黑夜里的自我感动就不再值半毛钱,夜灯的光芒会被日光所遮掩,就好像要熄灭……”?
“可我其实并不想要那真正的光明,我只想埋得再深一点,再深一点,因为知道你的光线会同我一道深埋——我只想拉着你的手,哪怕黑夜永远无尽漫长。”
她甚至羡慕他们。 ?
“成双好事不一定只是表面上的相守,或天长地久,而可能是符咒,是泪流,是任人鱼肉,而最后所有却只是,化为乌有,人只能三缄其口。”女主角说,“世间万物皆如此。可我怎么还是对着你,思念悠悠……”康芷觉得他们演的不错,怎么生生地就把她演下两行泪来。她把电视关了,开始想刚才想起的那句话是从哪里想起来的。?
想不起来。?
她习惯了。
康芷找到了一个新的住处,新住处旁边是一家新装修的店铺,强大的钻头钻着房梁或墙壁的本来模样,传来的声音让她坐在椅子上的屁股都震了三震。
她把马尾扎得低一些,拢在脑袋一边,几缕碎发散在额前,歪歪扭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