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途春千夜移开了目光,刀尖偏移。
我接着说下去:“不论你会不会与我同行,我也一定会去京都,去清理掉会妨碍我的东西——其中也包括这个影响佐野万次郎心智的诅咒。在那之后,佐野万次郎就会变成一个虽然身体素质超常却普通的、和妹妹爷爷相依为命的十五岁少年。他就此甩掉他背负着的一切他无法一人承担的重任。未来也就不会再出现他手下的「东京卍字会」。
“既然你是他的朋友,又自称是始终陪伴在他身边的那唯一一个的特殊‘侍臣’,那这个选择权我给你一份。”
“……那是他的位置,”他看着我,有些长的额发落在长长的睫毛前,但那双被阴影遮蔽了一些的翠绿色的眼睛却无比明亮,“你不该妄想要去夺走他的位置。”
“你记忆里最开始的佐野万次郎也该坐在那个位置上吗?”他似乎冥顽不化,我的语气便无法控制地带上了些讥讽,“别再躲藏在你为自己构建的神庙里了,被你封存在神像里的他会窒息死掉的。”
三途春千夜难得没有生气。
我没去逃避他的眼睛,虽然他的眼睛和嘴角的疤痕让我有些想起他杀死我的那一次,致使我的精神有些动摇,但直觉上,我认为我必须盯着他。
漫长的沉默后,他站起身,看着角落里的某处。过了不知几分钟,他忽然把刀放回刀鞘,有些刺耳的鸣声响起,他拿起沙发上的大衣套上,大步往走去。
“你要去哪?”我问。
三途春千夜打开门后停了一会儿。“明天,我会去京都,”他说,“你睡吧,看上去快死了。”再而后,他走出了门。
我长舒一口气。
刚刚的话里我本意在于拉拢他和我站到一起来,毕竟他是唯一一个看见了比我看到的更多的时间的人。他能帮上我的忙,例如和我一起去京都,搞明白破开所谓的“黑色冲动”的方法。
话又说回来,“黑色冲动”又是什么东西?我简单地把衣服整理了一下,站起身。那时他掐着我的脖子嘶吼,我努力记住的词句中能够推断出的只有“‘黑色冲动’是佐野万次郎独一无二的能力”这个信息,再加上三途春千夜说这是“神力”,我才猜测这个东西和佐野真一郎穿越时空有关联。至于这个能力到底是什么东西,有什么用处,大概与后来佐野万次郎变成那个金字塔顶的神经病有关联。
他刚刚并没有纠正我的话,快速接下话题的表现也不像是在故意挖坑让我误会,那么我的第一个推测就是对的了。
既然这个前提成立,那么后面的猜测就大差不差了。
解决掉“黑色冲动”,也就把我的未来死亡结局改了一半了。而剩下的一半,则是在于我过于高调的行动下黑石光治被激起的对我的恨意。我的手机经过了黑石光治的手,刚刚发的信息必然也被他所截获看到了,但我提前告诉了他我要去京都,他应该会放松一些警惕。
能够到场的会有几人?
虽然现在我比起其他人更加信任他们一些,但我也没办法一下子就变得他们不来帮忙我就没办法解决事情了。所以,比起忧虑于这个,我更想先睡一觉。睡眠太不足的话我总觉得我会在下一次用能力时油尽灯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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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我的脚踩在京都的土地上——这样说不准确,应该是背着我的三途春千夜的脚踩到京都的土地上——我还没有完全睡醒。
我比我想象的还要累。
睡前我通过京藤次郎问到了去京藤家的走法,之后便倒头就睡。陷入睡眠后就像是被人打晕了一样,朦朦胧胧中只感觉到被三途春千夜从地上揪起来,他试图摇晃我让我醒过来,但我实在睁不开眼睛,他只好拿了件衣服给我套上,背着我上了路。一路上在我耳边絮絮叨叨骂骂咧咧,完全没有一贯表现在人前的寡言稳重的样子。不过坐电车、换乘、再坐巴士,然后到了京都偏郊的御荫神社,期间我一直都挂在他背上,也不怪他发火。
当然我也有清醒的时间,在京都府站外面找了个便利店借了人的手机,按照我记下的号码给柴大寿和灰谷蘭发了信息,让他们来御荫神社。虽然是给两人都发了信息,但其他人来不来没关系,和柴大寿一起的花垣武道必须到。往好的想,我要是能融合掉他的穿越时空的能力,我就会变得无人可敌;往坏的想,京藤家总该有关于这种能力的记载,说不定我能摸出些解决方法来。
“已经到了,”三途春千夜没好气地说,“接下来怎么走?”
御荫神社似乎不怎么出名,虽然是五月御荫祭时下鸭神社迎神的地方,但如今十二月,来的人便少,山路上只有零星几个人。过来的车上人倒是多,但通过我隐隐约约听到的对话内容,他们大都是为了去今年刚刚改为寺院的琉璃光院和更远些的三千院。
三途春千夜背着我走了好一会山路才到了门口,然而对方大门紧紧闭着,丝毫没有迎客的意思,我们就只好待在一边的石阶上坐下。
“先等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