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凝霜进皇宫的那一日正是秋分。
薄雨绵绵,打在她全新的衣衫上,鲜艳夺目的团簇梅花被雨水洇湿。
是高洋来接的宫凝霜,高洋是皇后身边的贴身女官,也是皇后跟前的红人。能派她来接人进宫,可见宫凝霜的身份不一般。
刚上宫轿,出了宫府时天还下着绵绵细雨,高洋凝望细雨叹道:“连下了几日的雨,看来这雨还不会停。”
说来也怪,当皇宫大门打开,宫轿才进皇宫,雨突然停了,久违的阳光普照大地。高洋凝望着阳光叹道:“北宁候嫡幼女果然是祥瑞之人,一进宫这天就放晴了!”
不同于高洋的欢喜,宫凝霜坐在轿里一路而来皆是郁郁寡欢。直到她掀起宫帘一角,看到不远处白油伞下绿袍玉冠男子,面容才稍稍有了些许颜色。
“此人为何好生面熟!”她嚷嚷自语。
她口中之人正是护国将军夜修厥,也是当今圣上一母同胞之弟玄幽王。只是她十六年来从未出过北宁候府,从未见过夜修厥,如何觉得面熟?
无论是前世还是这一世夜修厥早听得北宁候嫡幼女大名,却从未见过宫凝霜,得知眼前宫轿里坐着的正是北宁候嫡幼女,令身边贴身护卫将手中的白油伞放下,绿袍衬着他英姿勃发,神采奕奕。
“高洋拜见玄幽王。”皇后跟前最得力女官,特允她在主子面前可唤本名。
夜修厥长眸抬起,神色清冷道:“高女官奉皇后之命将天女接进宫,一路辛苦。”
“接天女进宫乃高洋之幸,何苦之言 。”高洋虽一介女官,说起话来倒是不卑不亢:“皇后娘娘还在等着高洋,请玄幽王自便。”
语毕,一个挥手,身后的宫轿缓缓而动。
夜修厥双眸忽闪,注意力却不在这个对自己冷傲的女官身上,而是那顶宫轿。
“这个女官倚仗着有皇后撑腰,对王爷——”贴身护卫伊烈话未说尽,只见夜修厥薄唇轻扬:“皇后娘娘本就对本王有敌意,她的贴身女官如何对本王有敬意?”
“王爷就愿意受这气?”伊烈道。
夜修厥冷眸幽然:“无妨,相比宫轿之女会有性命之忧,本王已经算是过得逍遥自在。”
“那可是北宁候嫡幼女,天下最祥瑞之女,大幽国天女,怎会有性命之忧?” 伊烈不解。
夜修厥笑容凝固:“她就算有祥瑞护身也难逃此劫。”
幽京城已经下了整整三天的雨,气象学士都预测雨不会停还会继续下。却在北宁候嫡幼女一进皇宫,天立马放晴,祥瑞女之大名更是在皇宫里传得沸沸扬扬。
然而,宫中之人只叹天女之祥瑞,却不知她性命堪忧,唯有夜修厥正为宫凝霜将要来的死劫兴灾乐祸。
——
高洋将宫凝霜带进幽龙宫,幽龙宫可是幽国皇帝的寝宫,而当今皇帝又身患重疾昏迷不醒。她是幽国天女,祥瑞之女,按当年命士之说,天女的第一次走出深闺,只有在幽国命悬一线之时。
如今,一国之君久病未醒,如若突然驾崩又未立储君,幽国必然会大乱,这算是幽国处于命悬一线吧。
只是命悬一线之时,让她出深闺入皇宫也不该先走进皇帝寝宫吧。
幽龙宫森冷阴寒,哪怕龙榻旁立着香炉,缕缕清香飘散也抹不去丝丝清冷。
宫凝霜刚入寝宫,身后传来沉重关门声,她并未回头,眸光直视前方龙榻。
龙榻上躺着的可是一国之君,已昏迷不醒数月,朝庭文武百官忧心龙体也愁未来储君。按理说皇帝与皇后有一子,此皇子本是储君最佳之选,无奈还是一岁小娃,就算有皇后辅政也难服百官。其中缘由便是皇帝还有一个弟弟,正是护国将军夜修厥,幽国名震赫赫的玄幽王,这个王爷才是大臣心中最佳储君之选。
宫凝霜终于见到了君之真容,当今皇帝病卧龙榻数月,龙颜苍白如霜,龙体消瘦如骨。这般形式下如何突然醒来立储君?
皇后此次请来自己应该是借着天女之名解决立储之事。
糟糕!此行杀机重重,皇后娘娘要与玄幽王势不两立。
思及此,宫凝霜眉头紧蹙,纤长玉指紧紧揪着袖摆。
突然,一股冰凉之意袭上脖颈,阴沉僵硬女声传至耳畔:“想活命就要听命于皇后娘娘。”
果不其然,如今她的命如同刀板上鱼肉,随时都会被皇后娘娘宰割。什么天降祥瑞之天女,不过就是大幽国权力争斗的棋子。
她本不想搅入这滩混水,可谁让她重生之后是宫凝霜,大幽国天女,还风光无限地进入皇帝寝宫,想要脱身除非死。
她本是重生之人,竟忘却前世身份,还未记起却身隐皇宫争权夺势之中。
“凝霜一切,一切听命于皇后娘娘。”权宜之计只能应许。
话音落,寝宫之门开起,一身华衣锦服、一头凤钗玉冠妇人,立于一片亮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