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夭菊娟子清醒已是翌日午时。她起身,仍是觉得头脑昏沉,不停地咳嗽,随唤道:“双儿,给我酌一杯热茶来。”沫双应了声“好”,急急去了。不一会儿,沫双端着热茶来到了夭菊娟子身边,对她说:“小姐,你感冒了呢,我在茶里加了些甘草,以镇咳。”夭菊娟子问道:“我记得昨晚我分明是在浮萍堂的,怎么一觉醒来就回这里了……难道是梦?哎,我的双喜百蝶轻帕呢?”沫双方要说,叶小曼就抢先了:“姐姐昨天是醉得烂如泥了,幸得一个清瘦男人抱你回来。”夭菊娟子一愣,然后骂道:“混蛋!我生病那都是他害的……都是这个冤家害的。”叶小曼从未在夭菊娟子口中听到她骂谁冤家的,一时间便明白了不少,于是说道:“姐姐一直都是争胜的那个,这回该是吃了不少亏。”夭菊娟子叹道:“是啊,我输惨了,输得一败涂地。”沫双喃喃:“冤家?还有谁叫冤家的。”夭菊娟子斥了:“我能叫他冤家,你却不能的,下次再犯错,就掌你的嘴。”沫双“哦”了一声,不再乱说了。夭菊娟子方蒙被子,就听到容妈的喊声:“娟子出来接客了,吴公子、李公子、柳公子……都在百味天香馆等你呢!”夭菊娟子恼道:“叫他们滚,本小姐病了,没空接客!”容妈又喊:“这次可不一样,吴公子送了明镶嵌宝石的金凤冠,李公子送了汉十二峰陶砚,柳公子送了双喜百蝶轻帕……疑?!这块丝帕怎么那么像你平时用的那块,看着眼熟……。”容妈还想再念叨几句,夭菊娟子已然冲出,拉着容妈问:“他来了,他在哪里?”容妈被她一问就糊涂了:“什么他,你在说什么话儿?”夭菊娟子急道:“送双喜百蝶轻帕的公子,他叫什么,他在哪里?”容妈缓慢应她:“你说柳深华柳公子啊,他和其他公子都在百味天香馆等你呢。”容妈说完,夭菊娟子已经不施胭脂地去了百味天香馆。
“姑娘,小姐今天好不一样。”沫双一边整理着床单,一边对叶小曼说着话儿。叶小曼“扑哧”一笑,说道:“她是遇到心仪的公子哥了,瞧她那个迫切样,像头意淫的母虎子……好了,我一时口快说了不正经的话,你可别记在心上。”沫双红着脸喃喃:“其实我,其实……我也喜欢了一位公子。”叶小曼“呀”了一声,瞧着沫双的窘迫样,她忍俊不禁。沫双忸怩起来:“小曼你能帮帮我吗?”叶小曼“噢”了一声,说道:“你终于肯叫我小曼了,想必你求我帮你的这事儿对你来说是极重要的,是不是跟你喜欢的那位公子有关?”沫双羞涩地点点头,说道:“我想为他刺绣,可又不懂女红……你,你教我好不好?”叶小曼一副为难的神情,她告诉沫双:“我不是正经女孩儿,从小就厌烦女红,当我还是,”她避开了身世,“当我当上乞儿的时候,我便于女红断了关系,虽学过四大名绣(苏绣、湘绣、粤绣、蜀绣)但刺出的绣儿是粗糙的一塌糊涂,有千万个线头、线结没藏住……你既是送给喜欢的人就得做个好的,请个精通女红的师傅。”沫双问:“云霄阁里有谁精通女红呢?”叶小曼回忆道:“我看那殊情有些深藏不露,连她那个陪同丫鬟都说‘我家小姐的能耐当然不止这些,她懂得的东西你们连听都没听过’况且她是软性子的主子,你客气点请教她,她是不会拒绝的。”沫双说道;“殊情姐姐作画赋诗是极好了,却从未见她刺什么丝绣的。”叶小曼说:“我们去一趟不会亏的,她若是不会也可向她要张刺绣的图案,再向其她主子讨教,偌大的云霄阁内总会有一个是精通女红的。”沫双准备好绸缎、布帛和丝、绒、棉等各种彩色线及穿线的各样小钢针,与叶小曼往幽兰闺的方向去了。
沫双与叶小曼有节奏地敲着那扇倒挂天竺丝、薰衣草等幽香植物的琉璃门,殊情、袅袅客气地请她们进去。
幽兰闺的墙上挂了众多名画:北宋《墨竹》图、元代《沐雨》图、元代《墨梅》卷、宋代《禽兔》图、东晋《洛神赋》图、明代《秋风纨扇》图……叶小曼最喜欢那副《洛神赋》图,三国时甄宓和曹植之间那段隐绰却又冗长的绵绵□□,曾打动无数如她这般有隐幽心事的少女的心。她站在《洛神赋》图前怔怔出神,殊情见了就说:“《洛神赋》本不叫《洛神赋》,名《感宓赋》因魏明王(甄宓的儿子)顾忌小叔子(曹植)对已逝母亲(甄宓)明目张胆的恋情,将此赋改成了《洛神赋》。东晋顾恺之根据《洛神赋》创作了《洛神赋》图……哎,曹植真是一个痴情到令我心疼的人。”叶小曼接道:“曹植的赋美,这画更美。”殊情又说:“顾恺之最善‘写神’,因存有‘四体妍媸,本亡关于妙处,传神写照,正在阿堵之中’的思想,他的点睛往往是最迟下笔的。”
叶小曼问殊情:“这些画都是真品吗?”殊情答道:“这些只是我空闲时临摹的,是万万不能和真品比的。”叶小曼讶然:“这么神似,你是怎么做到的?”殊情回:“画,要做到以形写神,形神兼备,理论上可用六法论(传神、笔墨、造型、敷色、构图、技巧);作山水时拥有‘心师造化’(对天地造化细致细微的观察和体味)的同时必附‘外师造化’(在“心师造化”的基础上由外及内的“得心源”的过程)作人物‘须通晓相法,盖人之面貌部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