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哒哒地响着,朝颜稳稳地坐在狐皮软垫上,抬眼观察着四周,无论是内饰还是车帘,都干净得一尘不染。
车内空间极大,除去桌案与软座,还能再放下五六个人。
但此刻,偌大的车厢只有他二人,案上茶水冒着热气,清淡茶香萦绕在鼻尖,冲散了男人身上传出的薄薄松香。
脚下的暖炉烧得很旺,火苗被封存在炉中,朝颜弯下腰伸手探了探,手心被烤得发热,身上也渐渐暖起来。
余光看到一旁坐得极其端正的男人,再看自己这幅坐立不安的模样,简直天壤之别。
此刻在人家地盘上,害怕惹人嫌,她敛眸,沉默地将手收回。
虽说先前与娄卿旻共乘过一匹马,但那时她晕晕乎乎,没什么意识。此刻不一样了,他二人都清醒着,且是面对面坐着,一动不动着实有些窘迫。
马车忽然被碎石绊了一个踉跄,茶杯中的水涌散到桌面。
朝颜踩在地板上的左脚向前一绊,脚踝瞬时传出一阵密密麻麻的痛,疼得她直皱眉。
注意到她的表情,娄卿旻一根指头掀开车窗,“走平稳些的路。”
“好嘞大人!”
男人回过头拿出帕子将桌案的水渍细细擦拭干净,而后抬眸盯着朝颜的脸看了片刻,转移到她脚下。
他忽然开口:“很疼么?”
意识到那抹视线在自己脚踝上,朝颜有些羞涩,脸颊泛起一阵粉红,默默缩回左腿,也不去思索他问题背后的目的,只答道:
“能忍。”
谁知下一刻左腿便失了支撑力气,完全腾在半空。
方才坐得板正的男人已经半蹲在一旁,宽大手掌抓住她左侧脚踝,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隔着衣裙朝颜都能感觉到那双手的温度有多炙热。
他轻轻按压了下。
“嘶——”
朝颜痛得发出声,连连往回缩。
“方才不是说能忍?”男人话中带着笑意,手上动作不但没停还又紧了几分。
半晌他才缓慢解释着:“腿抬高些能减轻疼痛,否则再过几个石子路,你的脚就彻底废了。”
“不是,你太突然……”朝颜想反驳,仔细感觉一番后才发现,脚踝真的没最开始那样难受,痛意减轻,只有点微微发热。
她对上下方人的视线。
只见男人拂袖寻了个厚厚的垫子放在朝颜脚踝下撑着,便自顾自地起身坐回软座上。
一阵无言,安静氛围中仿佛又多了几分约束,越静越紧张,朝颜还是不太习惯,于是便主动开口:“谢大人方才帮我。”
“无非全是帮你,也在提醒那位殿下。此次他未护好你,确实有错在身。不过公主也要长记性,日后不要再孤身一人随意走动,要记得无论何时女子独自在外都很危险。”
“还有,回宫后要少行走,伤筋动骨,你这伤虽用不着一百天,但最少也得在榻上静养三天。”
“……”
他一句又一句,仔细又认真地提点她。
知晓娄卿旻一向不喜欢邀功,朝颜没再想方才的事,反而忆起槐夏前几日所说的话,自己还未当面感谢过他,便又被他救了一次。
“那夜,也谢谢大人了。”
闻言娄卿旻眉头一挑,“谢?”
他似乎对朝颜所说的话很有兴致,又道:“那你打算怎么谢我?”
“不会又是糕点?”
……什么叫又是糕点?朝颜眼皮跳了跳,泛红的耳尖与脸颊,显得她很是狼狈。
明明只那一次,娄卿旻好似准备记一辈子,还时不时地冒出话提醒她,生怕她忘了。
此时此刻她觉得坐在这马车上简直如坐针毡。
她想下车,想自己跳着回去了……
还未从上一句话中跳出来,便听娄卿旻道:“公主不必谢我,身为你半个兄长,多多照拂你是应该的。”
说罢他将一杯茶水推到朝颜面前,动作熟练温柔,真像是一直照顾朝颜的兄长般。
提起兄长,二人相视一眼,竟一齐想到失踪太子身上。
“哥哥还未有消息么?”朝颜先问他。
“有人说在崖底见过他,我派人追查到一半便不知所踪。”
崖底见过!
“那证明哥哥还活着!”
她心上一喜,口中喃喃自语:“活着便好,活着便好!”
想到如今不是前世,哥哥没死,只要找到他一切便如最初那样,他们一家人也会幸福美满得度过此生,朝颜忽然觉得所有的困难都不是困难。
只是眼下还有一桩棘手的事需要她上心。
她忽的点破娄卿旻:“不日便要去军营当值,大人可准备好了?”
“军中之事我心中有数,公主不必担心。倒是您,和亲一事想的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