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下那些黑羽使在浔水县的表现,就能猜到这人肯定绝非善类。再加上之前柳念南对她说的一番话,实在是颠覆了她的三观,她没想到这个世界竟然真的有神仙术法,又听他说什么斩妖除魔,联想到水沉的身份,不由更是担心。
如今见他好好地站在这里,还封了王,着实是松了一口气,哪里还顾得上生气,不过是发发牢骚、使使小性子罢了。
水沉见她不像是还在生气,心下也有了几分猜测,有些感动,又有些无奈,一时之间百感交集,看着她的目光也越发柔软,淡笑道:“你饿不饿?王昌说你今日晚膳没怎么用,不如去太平桥那边坐坐?”
贺浔茵抬头看他,想了想,点点头。
两人也不坐马车,并肩慢慢地走,就如同水沉从前送她回家一般。行走间衣袍擦在一起,发出轻微的声响,伴着两人轻缓的脚步,仿佛周围的叫卖和热闹影响不了他们一般,两人之间显得更加安静。
过了一会儿,水沉打破这份安静,像是没话找话似的,低声问:“一路上可还顺利?”
贺浔茵暗暗翻了个白眼:“你不是都知道,王昌还能瞒着你不成?”
他干笑两声,有些不知怎么接话。贺浔茵实在见不得他这副支支吾吾的样子,想了想,主动问道:“听说今日是你的封王大典?”
明明是喜事,水沉面上也不见得多开心,只是平静地点点头:“嗯,我刚从宫宴上过来。”
贺浔茵觉得他这态度有些奇怪,白日在酒楼里听那些人议论,明明应该是一个风光无限的皇子,怎么看着倒并不像那么回事。
水沉感觉到她疑惑的视线,苦笑道:“不论你在京中听到了什么,恐怕都不是事实的真相。”水沉大概是知道京城中人是如何谈论自己和太子的,摇了摇头,道:“天家父亲之间本就不比寻常人家,我和皇帝恐怕连寻常天家都不能比了。”
贺浔茵注意到他连“父皇”都未称,想来关系极差,只是既然如此,怎么还会给他封王呢?她想着,便问了出来。
水沉倒是并不避讳,淡淡道:“载元六年,皇帝乘船至东海,欲寻仙山,遭遇狂风致使无法出行,便在临江洲歇脚,在那里遇见我母后,带入宫中封为美人,次年便有了我。之后前皇后去世,他便将母亲封为皇后。之后几年一直专心寻仙问道以求长生,直到载元十七年大巫入宫,变更加专心修行、不问朝政。今日之前,我已经有四年未曾见过他了。”
贺浔茵一惊,呆呆看着他。
水沉嘲讽一笑,接着道:“封王之事不过是年岁到了,文相提起,他顺嘴应承让礼部去做了而已,他连我的年岁都记不清,又怎会是百姓口中的慈父。”
他顿了顿,像是不想再提这个令他烦躁厌恶的人,换了个话题道:“伯父可还好?我临走前嘱咐了赵庭芳,让他派大夫去你家看看,可有看过?”
贺浔茵点了点头,看着他的小声道:“本就没什么大事,不过是受了些惊吓,将养两日变好了,何必兴师动众的。”
水沉苦笑一声:“本就是因我而起的无妄之灾,连累了你们一家。”
贺浔茵立刻反驳道:“说什么连不连累,我同那贺璋本就有过节,只是让他抓住了这次机会而已,不是这次也会有下次,不是你也还会有别人的。”
水沉摇摇头:“你可知那些人并不是什么假冒的招摇撞骗之徒,而是真的黑羽使?”
贺浔茵磕巴一下:“可上次在大堂上……”
水沉:“大堂上的话都是说给百姓听的,有些密辛牵涉皇室与朝廷,当时不便说明。”
贺浔茵瞪大了眼睛:“那你还说给我!”
水沉看着她的眼睛:“不能说给你吗?”
又是那样深邃的眼睛,黑色的眸子带着一点淡淡的蓝,像是世间最晶莹的宝石,又像是今晚着星光熠熠的夜空。眼尾上翘,眼皮痕迹很深,像是风流多情,此时那双眼里却只映了贺浔茵一个人的影子。
他就这样直直盯着她的眼睛,让她不敢与他对视,终于承受不住似的收回了目光,也顾不得去想他话里的意思,只想摆脱这暧昧得让人脸红心跳的氛围,低头转移话题道:“你还要不要说了!”
水沉见她瞪着眼睛偏过头,白皙的脸在烛火的照射下像是镀了一层淡淡的金,美得仿佛带了几分神圣,一时之间看痴了,半晌没有说话。
“殿下,那边就是悦来茶楼,是否要属下去要个位子?”
水沉猛地一惊,清醒过来似的,循声望去,就见王昌那张憨直的脸正定定看着他,面色清白无辜。
他一口气堵在胸口,闭了闭眼,才哑声道:“不必,你站远点。”
贺浔茵噗嗤一笑,有些揶揄地看着他。
水沉也有些无奈,清了清嗓子,看着王昌有些摸不着头脑地“哦”了一声,站远几步,摇了摇头看向贺浔茵:“他是我身边亲卫王伦的弟弟,身手很好,人也细心正派,只是有时憨头憨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