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盛春熙和丫鬟紫苏身着男装,赶在内城落闸前出了东市。
她上次去的淮山在东外城的南边,这次要去的地方则靠近西边开阳门附近。
这是一条夜街,临江而建不受鼓鸣宵禁之困。凤麟府内所有的青楼画舫都开在此处,还不待走近便有清幽悦耳、宛转悠扬的琴声传来……
在这些莺声燕语和丝竹弦乐中,还夹杂着男男女女一齐吟诗作对、斗花投壶的动静,这倒不像紫苏先前想的那么不堪。
两人走到街底,眼前惊现那座占地宽广,楼高三层,亭台错落的名楼——雪月间。
门楼外立着两名身高八尺的壮汉,不负责接待,只做威慑用。
主仆二人跟着一群谈笑着的文人进楼,扑鼻而来的馨香让人恍惚,廊内花灯齐放,耀得整栋建筑灯火通明。
行至过半才发现这楼近一半都浮在鹤江之上,院内圈江作湖,廊桥浮亭当中还有美姬弄乐起舞。
踏进主楼后,盛春熙在一层厅堂中要了张散桌。
小厮盯着她仔细瞧了瞧问:“这位娘、郎君有相熟姐儿吗?还是只给郎君准备酒菜即可?”
盛春熙还未回话,紫苏就赶紧跳出来道:“酒菜就好,酒菜就好。”
等小厮走掉,紫苏马上拉着她低声问:“娘子,咱们到底来这里做何啊?”
“来都来了,你急什么?”
两人话没说完,楼内忽然敲响铜锣声,而后从三楼自上而下爆发出热烈呼声:“花魁怜情落天梯了!”
“快出来看呀,怜情姐姐要出场跳舞啦!”
各间的姐儿们拉着身边的郎君,全都跑到到厅堂中来抬头仰望。
倏忽之间楼内花瓣漫天飞舞,当中一抹脸戴面纱的艳丽倩影,手握穹顶垂挂而下的红绸,踏着金丝辫制而成的独桥从天而降。
华台上早已准备好的乐师们指尖倾泻一曲充满异域风情的舞乐。
花魁怜情身姿曼妙,舞步轻灵,一抬腿、一甩袖都有步步生莲之感,魅影妖娆美得让人陶醉。
舞闭,楼内的伙计立刻抬着轿撵把她迎回三楼。
这时鸨妈妈出来对众人道:“怜情得回房稍作打理,诸位郎君请开始诗画比拼罢。”
“若得楼内姐儿们青睐,那头名今夜便可与怜情一齐对月当歌,把酒言欢。”
欢呼更甚,众人争先恐后要显摆一番。
“我先来!”
“雪月风花在此间,神女艳姿入梦来。”
“好!”
“再来一个!”
“花间仙子下凡尘,偏若蝴蝶入吾怀。”
楼里的郎君们这会儿热情高涨,这边斗诗那边作画,惹得呼声一阵接一阵。
盛春熙听着这些不上台面的诗词臊得脸红,她观察半晌也不能确定谁才是这里接头的那位上峰。
“难不成会是那位花魁?”想到这,她让紫苏等在原地,趁着这会儿热闹的光景,悄悄摸着上了楼。
谁知上三楼的道却有人看守,盛春熙只能先在二楼转悠着。
“哟,这位小郎君可真俊俏,来和姐姐一齐玩长行呀?”
“还是来姐姐这边玩叶子戏罢!”
二楼姐儿们过于热情,对着男装的盛春熙围追堵截。她在走马廊上绕了一圈,最后躲进月台的边角才得以喘息。
“殿下,君元先生在莲楼等你。”
“你不早说!走走走,赶紧过去。”
月台下传来的对话声让盛春熙突然愣住,她认出来后面这声音,正是前世死亡之际听见说原本要去救她那位的。
待脚步声略微走远,她把头缓慢探头出月台,见一红衣金冠郎君被人领着往前方花榭中走,想必就是前面那人所说的莲楼。
原来这雪月间后头竟还别有洞天。
这位被尊称为殿下……
会是哪位大王呢?这么看,父亲的上峰是他的话,更有说服力些。
她悄悄摸回紫苏身边,这头的诗画双斗已出结果。是位画技卓绝的郎君拔得头筹,现正被引着上三楼与花魁见面。
她连忙唤小厮过来,花大价钱在二楼要指定了一间背朝那花榭莲楼的雅间。
进了屋,盛春熙发现那面墙壁上只在高处开了一个小小的窗柱用来透气。
这分明就是特意掩藏后面建筑的存在,她愈发怀疑那位殿下才是这雪月间的主人了。
等酒菜全送进来后,她扔了一锭银子给小厮吩咐别来人打扰。
门关上后又把酒菜移到一边,指挥紫苏来帮忙一齐把桌子抬到窗柱底下去。
“娘子,你这是要干嘛呢?”紫苏小小声的问。
盛春熙对她做个嘘声的手势,“你先去吃点东西罢,别管我。”
紫苏怕打扰她便不再询问,但她也不可能丢着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