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身后,面上尽是愤然不平。
对面,陈家父子一傲然挺胸,一肩缠纱布,缩头缩尾,局促不安。
“裴安,我儿在你院中受此重创,你难道不想作出什么解释么?”
陈觉先是暗中狠狠地瞪了一眼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随后转过身来,毫不畏惧地对上裴安的视线。
“瑞儿肩上的伤实为利器所为,你裴家白日未将脏水成功泼在我陈家的头上,便出此下策,携伙你的女儿,以如此卑劣的手法将我儿引入裴宅,想要痛下杀手。”
陈觉斜睨着柳稚鱼:“真是最毒不过妇人心啊。”
“你——!”
裴安被气得浑身发抖,手指颤颤巍巍地指向陈觉,声如泣血:“陈觉,我曾怜你为我师弟,多年来对你陈家是处处忍让,谁曾想你却愈发咄咄逼人,如今,竟是想、竟是想——”
他回头看了看柳稚鱼,其话中之意不言而喻。
“我想什么?”
陈觉冷哼一声,反刺道:“谁知道是不是你那女儿生了什么肮脏的心思,想入我陈家的门,借此攀上高枝呢。”
“我呸!陈觉你——”
“够了!”
案桌一抖,一道威严的嗓音将裴父镇在原地。
“裴安,你说陈瑞夜闯裴府,可有证据?”
“我——”
裴父一时语塞,他为人向来君子,与陈家的关系虽不如从前却也未曾多设几分防备,更是不曾料到陈瑞竟然如此大胆,眼下被骤然问起证据,他除了满腔的悲愤以外竟是吐不出一字一句。
明眼人来看,此事事关裴家长女清白的名声,裴家怎么着都是势弱一方,无论如何都该先从陈家问起,可那杨县令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着实出人意料之外。
柳稚鱼冷眼看着杨县令的做派,在心底安安猜测杨、陈两人之间的关系。
先前裴父派人去官府报官中途被人截下之时,柳稚鱼便察觉到了不对。
眼下这杨县令处处为陈家说话,便更让柳稚鱼心下的那个猜想坐实了一二。
只是不知,这陈家究竟许了杨县令什么好处,而裴家,又是何时,成为了杨县令的眼中钉。
银子——
柳稚鱼的脑中乍现一道灵光。
能让原本素不相干的两个人迅速结盟,除却把柄威胁,这世上最能使唤得动人的,便只有银子。
思及此,她暗暗咬了咬牙。
前世她在位之时,最恨结党营私与贪污舞弊。
若说前者会扰乱朝廷的局面,那么后者,便会动摇一个国家的根基。
于是她大力肃清贪污之案,准备将这些祸害之虫一网打尽。
可谁曾想,却被对方抢先一步,以一杯无色无味之毒断了她的生路。
那人究竟是谁柳稚鱼还不得而知,只是就眼下来看,这个杨县令,手上应当也贪了不少的银子。
柳稚鱼紧了紧手指,暗恨如今的自己手中无权,竟连一个小小的县令都无法处置。
若是——
少女的忽而想起那张令牌上的“陵”字。
脑海中浮现出一道青色的身影,鼻尖恍若又萦绕着一股松香,那味道极淡极淡,却又挥之不去。
“既然你没有证据,那本县令便要治你故意伤害之罪。”
杨县令一锤定音,对陈瑞甚至连最基本的过问也无,便就此定下了裴府的罪名。
杨县令压下裴父的报案,将此事缩在裴宅中处置,便是要叫裴父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大人,民女不服。”
柳稚鱼上前一步,从裴父的身后跨出。
陈瑞看见她,肩上的伤口便疼得愈发厉害。
“不服?”
杨县令的目光压向她,隐隐带有不满。
但柳稚鱼却分毫不惧,内心对此人的评价更是一落千丈。
柳稚鱼颔首道:“大人仅凭我父一词,便将此事定音,是否有些过于草率?”
“更何况,陈瑞肩上的伤根本就不是裴府所致,现场应还有一证人,杨大人何不请出来对峙一番。”
杨县令皱了皱眉,斜眼示意侍立在一旁的小厮。
小厮会意,忙低首倒退出正堂。
“说起来,本官还未治你裴府欺上之罪。”
“本官问你,裴家的墨房,今早起火被烧,是否确有此事。”
柳稚鱼点首称是。
“那本官再问你,那墨房中存着的,可是来年要供给春试的墨?”
柳稚鱼顿了一顿,随后摇了摇头。
杨县令大掌一拍,震怒道:“一派胡言!”
柳稚鱼镇定自若:“裴家的墨房确实被烧,可谁说裴家只有一处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