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伏虎关,往西南,十里一村,三十里一镇,再南行渐渐荒凉,只有零星邮驿供往来客商官役歇脚。
这已是十二年前的光景,自兰靖之约被毁,西戎骑兵屡屡犯境,将关外村镇祸害殆尽,只留下许多破屋荒田,从伏虎关箭楼望出去,一片萧疏荒败之景。
此时正是春耕之际,关城内有些农家虽逃进关内,但没了生计,为糊口,有些人会趁春时冒险出关寻些荒地耕种,若侥幸没被祸害,好歹有些收成。若背运到家就是撞上西戎骑兵,那时别说收成,命都没了。
眼看又是春时,伏虎关已紧闭城门七日。城里人心浮动,却只能私下议论,无人敢去官署询问。
介侯,介考之,吴郡人,少年从军,八年前以战功封侯,任伏虎关守将。
如今伏虎关三关两城,南北二十八里,东西十一里,四角箭楼高耸,烽火台星罗棋布。马道宽三丈,纵横交错,城楼上亦有宽二丈许的马道,方便运输武器缁重。
已过午时,官署杂役鲁能得了井夫人催促提了食盒去城墙上给介侯送餐食。七日前西戎驻兵城外,介侯已经连续三日未下城墙。
骑马出了内城,穿过整肃的军营,沿着骑墙勒马上来城墙,城墙上地砖在阳光下有些晃眼。连年走车跑马,青石上的纹理将要被磨平。
介侯介考之立在城墙垛口处,拧眸瞭望城外。
看脸堂是个三十岁往上的壮年将军,身材中等,肩背厚实,连年征战,皮肤被晒成古铜色,身披战甲,胸前护心镜熠熠生辉。此刻他面色沉定,嘴角微垂,额上几道细纹,久久不言,显得忧心忡忡。身后不远他的战马披挂整齐,高大的西戎马不耐地以前蹄刨地,间或喷气低嘶,仍得不到主人的回应。
过往的兵卒行动迅速,步伐虽疾却不乱,军容齐整,显都是久经战事,临危不乱的精兵强将。
鲁能将食盒递给亲兵李五,大着胆子蹲身探头在垛口探望。
城下约三四十丈之处,竖起四个旗杆,其后一顶小帐,几个西戎武士在小帐中盘坐,正在饮酒。几匹战马在不远浅草处悠闲啃食。
那旗杆悬挂的有些重,风中如同纺锤,却是四个倒吊的真人。
李五送介侯进城楼用饭,出来凑到鲁能身边靠着城垛坐下乘凉。
“这……第七个了吧?”鲁能咋舌询问。
“嗯,早上他家人得了信才来哭过,介侯令人赶走了,没能看上最后一眼。可怜呢,老老少少一家二从此没了当家人。”
“没粮赎人?”
李五白了他一眼,左右喵喵,凑过头,悄声道:“你在官署怎的还没我灵通!新都来人了,介侯被召去一顿教训,这时候谁敢拿粮赎人!第一天那个算他命大,家里还有些余粮,吊了一个时辰就被放下来了还有口气。今天这个,吊了半日,活活被自己的血呛死,喊都喊不出来。”
鲁能吓得缩脖子,壮着胆子回头又喵了一眼,其中一个吊~尸,似是女人,胸前一根长箭,箭尾白翎好似还在微微颤抖,伤口渗血好像个血洞。
鲁能手指点点,颤抖问道:“那~那是什么!?”
李五转头看一眼就懂了,回答意味深长,“介侯射死的。”
鲁能骇地结巴,“为、为什么?”
李五凑近低声道:“那女人是第二天被吊上去的,本可拿粮赎人,她家里传话说没粮赎人,那女人吊了三刻就求介侯赏她一箭。说起来这女人我还有些认识,常背着个女娃去关外做活的。那女娃倒生得白净可人,可怜呢!”
两人对视片刻,鲁能咋舌,可怜呢。
是夜,恰逢廿五,残月如勾。
从城墙上抖落一根粗绳,一丈一节,绳末有龙爪。顺绳溜下五名轻装兵士,一人背着一捆工具。五人快速移动,片刻就到了旗杆近前。西戎人已经离去,唯余小帐、旗杆、死人和几只觅食的野狼。挥刀杀了一只野狼,其余野狼畏惧地散去。五人动手放下倒吊的死~人,裹上草席,一人一个将一尸负于背后,向东南山林奔去。
从山脚上行半里,坡势缓缓,有一片坟地,多年前是附近平民的墓场,自从十二年前伏虎关闭关,就鲜少有人来了。无人祭扫,久而久之成了一片荒废的坟地,蒿草过人,灌木丛生。
五个人挥刀劈出一片空地,用镐铲迅速抛坑,不到半个时辰挖好四个浅坑,放不下棺木,掩埋一具尸~首已是足够。
玄色军服已经湿透,五人脱了外罩软甲,只着单衣架坐在地上歇息,稍后填土埋人。
一道黑影从荒草中走出,众人唬了一跳,跳起就要抄刀。
“谁?”众人喝道。
“军爷,别杀我,我是中原国人。”
原来是个年轻女子,一身平民打扮,长发束于脑后,身量未足,应未及妍。
兵头抬手示意另几个等着,独自上去几步,问道:“你这小女子,不回家,怎的半夜在这里吓人?莫非是被西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