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大岳骑军攻破木石城,城中所有损毁殆尽,居民死伤大半,幸存者或远走他乡,或去了附近城防牢固的大城。城池被毁,郡府无钱修缮,木石城成为一座废弃的荒城。
澄卫原是木石城属军一位千户。城池被毁,他亦被被大岳人砍伤小腿,再不能利落上马,得了一笔卸甲抚恤,却未回乡安养,仍回到木石城定居。初时,城中不过散居着一些流民、无家可归者与在附近开荒的农人。三年光景,如今的木石城已变成一群无法无天者的聚居之地。澄卫便是这群乱民的首领。
澄卫听手下禀报有一辆马车与一匹战马闯进城门,不禁嗤笑,送上门的买卖近日还是头一遭。
“今日有大岳骑军在官道附近出没,马车上那男子腿上有伤,手中有长刀,想是被大岳人袭击,慌不择路,误入咱这里。”手下边走边禀报,一行人乌乌嚷嚷往主街上去。
才至街口,就见一辆青帐马车被人群团团围堵在街心宽敞之处,寸步难行。车辕上二人,辕座是名年轻女子,体态纤柔,虽素巾遮面,仍可看出年纪不过二八,容貌极美。稍右站着的男子二十左右,竹簪束发,墨色窄袖常服,面容清俊,此刻神情肃杀,长刀出鞘,将女子护于身侧。
围堵诸人老老少少,几个拿武器的,不过是木棍柴刀。一看就是乌合之众。若在往日,至道断不会将这些乱民放在眼里,奈何今日敌众我寡,他身上有伤,还带着两个累赘。若真打起来,莫说救人,便是自保也不容易。情势危急,重压之下,手中长刀不禁微微颤抖,额角沁汗。
“你……”姜落正要与至道商议,就见街角拐出一行人,领头一人中等身材,方脸大口,褐巾包头,身披黑甲,腰上挎一把长刀。随行几人或背弓箭,或持剑握刀,比周围乱民齐整几分。
此人应是此间头目,姜落不过朝那头目远远睇去一眼,随即低头。
人群中有人叫嚷,众人分分回头,给澄卫让出一条路来。
姜落轻扯至道衣角,对他低声道:“兄长,你我行商至此,莫要与他结仇才好。”
至道未做回应,只专注盯着澄卫一行步步走近。
澄卫在马前一丈处叉腿站定,仰头喝道:“你是何人?为何闯进我的城中?”
这话分明问的至道。至道回道:“我是初至此地的商客,从燕西关往沙城,不想遭遇大岳人,逃跑中慌不择路,误入这里。你又是何人?”
周围众人顿时一阵嘲笑吵嚷,澄卫却未动声色,挥手令人收声,才道:“看来你确是初来乍到,竟不知我的大名。能从大岳人手上逃脱算你运气。我今日便不为难你。把衣服财物留下,就放你离开。”
进了强盗窝,破财保命已是万幸。至道扭头与姜落互看一眼,姜落微一点头,至道虽觉屈辱,然形势比人强,恨恨道:“依你便是。”说罢,伸手进怀中掏出一个锦袋,扬手扔至马前。有人过去捡起,打开数点里面银两。另一矮个男子道:“那女人怎地不给?”
姜落被点名,抬手抽出发上青玉簪,扬手扔与那人。玉簪正中男子怀中,男子慌忙接住。
玉簪轻巧,一个女子能有如此准头,倒也稀奇。澄卫扬眉看姜落一眼,说道:“还要扒了外衣。”
至道顿时怒道:“你不要欺人太甚!”
姜落却拽一把至道手臂,劝道:“阿兄如今何必讲究这些礼数。衣物不过遮体而已。性命重要。”说罢回身掀帘,里面还有个吓得瑟瑟发抖的女娃。
姜落平静道:“蔓草,脱了外衣,出来。”
放下车帘,姜落解了腰带,脱去青布外衣,搭在辕上,重新扎好腰带,整理好白色里衣。至道亦脱了外衫,甩在车下。蔓草只穿了里衣弯腰出来。
拉过蔓草,姜落抬眼看向澄卫,正色道:“头领,我等已履约,请放我三人离开。”
澄卫身旁一名男子凑近他,一面低语一面放肆打量姜落,澄卫却神色未变,喝道:“好,你们走吧。”
至道先跳下车,腿上伤口再次撕裂,险些跌倒,以刀拄地,方险险站起。姜落随后跳下,转身扶蔓草跳下来。
三人站在一处,至道抽出长刀,怒瞪众人,人群渐渐散开。至道咬牙支撑,走在前面,姜落与蔓草在后紧随。姜落见至道走姿,上前一步,搀他左臂,低声道:“快走。”
三人沿街道径直往西边城门走去。众匪大多散去,仍有六七人在后不远不近跟着。
至道的靴底已被血浸透,地上落下一个个血色脚印。蔓草在后看着,又惊又怕,已低声抽泣起来。姜落看至道煞白脸色,暗自握紧他微微颤抖的手臂,咬唇不语。
大约行了一刻功夫,前面不过十丈便是城门。姜落转头,看路旁有一辆板车,上面堆着些柴火。虽无把握,仍不得不冒险一试。
示意至道暂停,姜落走到板车前,向旁边一位蹲坐的老者躬身作礼,问道:“老人家,请问你可是这板车主人?”
老者先是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