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穿过树叶铺满整个过道,铜钱状的光斑肆意灼烤着水泥地,花坛几簇细长的草热得叶子向内蜷缩,连空气中都充斥着令人窒息的热流。
八月的锦念村如同蒸笼般,烘烤着走在路上的行人。
祝晚熠右手拖着行李箱缓慢向前方移动着,滑轮与地上的石子不断磕碰出细碎的声响,另一只手上提着袋五斤重的图纸,在指尖汗液的加持下正摇摇欲坠。
离家门口还剩两个转角,她低下头试图多逃避一些八卦的目光,疲惫的步伐又强撑着快,直到脑海里那条曲曲绕绕的小路终于浮现在眼前,她终于得到片刻机会长叹了口气。
七个月前,她进入扶桑市最大建筑设计公司“逐光”,第一次设计方案便被部门主管选中,从十一个实习生中脱引而出,直接调入正式设计部。
原本她以为是她天赋异禀、千里马遇伯乐,没想到她被打压的厄运从那一刻真正开始。
从她入职开始,组内的所有任务几乎都交给了她一个人,由于工作强度大,她几乎每天只能睡三四个小时。
半年来从无假期可言,累死累活做出的成果,最后的署名都会变成设计小组组长或者其他组员的名字。
一次忍是她初入社会的怯懦,三次忍是她职场新人的顾虑,但一次又一次肆无忌惮的行为终于让祝晚熠忍无可忍,在她在公司与对方沟通解决找回公道后,换来的是组长一句风轻云淡的,
“这些都是我要评职称用的,你现在这么年轻,着急做什么?我当初不也是这么过来的?”
看着他一脸理所应当的样子,祝晚熠虽然满腔怒火,但想着未来还要跟组长共事,她还是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
“组长,半年来整个组的事几乎都是我做的,但是主设计的署名其他组员也有过,可一次我的名字都没有,这样对我是不是不公平?”
“哎呀!晚熠,你不知道吗?”
组长低头轻笑了声,小步向祝晚熠靠近,一股汗水的臭味闷闷地涌来,
“我们组里的小陈他父亲是公司的副董,小叶家里人是公司股东,小蒋是副部的亲戚?我莫非好意思把所有事安排他们做吗?你本来是个新人,你自己又没什么背景,公司当时要你就是看中了你的能力,那你进来不做事,公司聘你做什么呢?”
组长肥头大耳的脸皱缩起来,喃喃地露出奸笑,将手搭在祝晚熠的肩膀上,压低声音开口,
“我把这么多机会都给了你,是想锻炼你啊。但是……晚熠,其实吧,你觉得累,那你可以换一条路走,你知道的我们设计部部长很喜欢你,但你不是每天都太忙了吗,要不今晚一起吃个饭放松一下?”
祝晚熠直视着对方眼里轻蔑和调笑的意味,恶心的意味从内心深处震出,终于忍无可忍,将对方搭在肩上的手拼命推下。
“我不干了。”
“不干了?”对方仿佛听到了十分荒诞的笑话一样,露出了惊愕又鄙夷的表情。
“你是在跟我开玩笑?还是你真的这么蠢?逐光可是多少顶尖学历的新人挤破头都进不来的,你说不干了,那可就是得罪了提拔你的部长。你以后会后悔的。”
眼看着肥硕的身躯又逐渐靠近,阴影吞没这件办公室的小半。
祝晚熠明白在对方的眼里,部长作为业界掌握足够话语权的人物,轻而易举能让自己在这个行业里只能死路一条,而自己为了不得罪他们,只能继续忍气吞声一步一步让对方肆无忌惮的挑战自己的底线。
这些年里深夜里冥思苦想的设计图、就连梦里也在构思的创意、无时无刻不在观察的建筑一幕幕浮现在眼前,祝晚熠看着面前这个一次次偷走自己成果的人,一脸横肉轻蔑地俯视着自己,她却只感到无能为力。
食指指尖却变得麻木起来,浑身从外到内一股冰冷向周围蔓延,看着面前满脸轻蔑的人,她紧握手心说完了剩下的话,
“你们在公司好吃懒做有什么了不起的,你觉得我真的会怕你吗?以后会后悔的人是你们。”
“这么厉害?那怎么还听我指挥了那以后再见面我得给你鞠躬?千万别让我们看笑话哟!”
然后祝晚熠便走出办公室,在众目睽睽之下愤然离场。
那天之后,祝晚熠接连投了扶桑市另外十家私企建筑设计公司,简历都石沉大海杳无音讯,后面更是连面试的机会都没得到,就被直接淘汰,手机里唯一的最新短信就是母亲发来的讯息:
熠熠,不如咱们回家吧,在哪里当建筑师不是建筑师了?妈妈有钱养你!妈妈想你了!
于是祝晚熠在经过一系列思想挣扎后,终于情绪崩溃在电话里跟母亲大哭一场,然后抱上图纸灰溜溜地回了锦念村。
全身乏力地坐在火车硬座上时,她时而满身热血准备大干一场,时而又回想起当初在办公室的场景。
放狠话倒是容易,只是真的要成为国内首席建筑设计师,哪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