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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人的行动快得超乎想法。
甚至该说快的有些异常。
因为据乔瑟夫所言,波鲁纳雷夫在她去洗手后几分钟内,与拦住他的阿布德尔大吵一架,便愤然离被虚晃一枪的仇人引走单独行动了。
……竟是在那么短的时间里。
“先不提他,川濑,你去了哪里?”
“…遇到了一个敌人,已经…解决了。”
按住反复起伏的胸口,少女摇了摇头,低着头努力平复急促呼吸,却错过了老者复杂的表情。
她如今只剩下一件紧贴在身上的浅黑色针织衫,脖颈旁和肩胛处的衣物凝固着像是血污深色痕迹——那应该不是她的血——至少看上去是这样。将视线挪至厚重的雨帘之外,乔瑟夫不动声色地把早已放进衣袋的左手藏得更深了些。
“先走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哈…不去找…波鲁纳雷夫?”
押着胸口的少女抬起头,却因为老者的提步而不得不跟上,直到走了一截路,撑伞的人才皱着一张脸回答。
“至少他不会选择傻站在雨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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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密布的苍穹将大雨倾盆而下,通往酒店的道路上尽是大小不一的水洼,倒映着灰暗天际的一部分,缠脚的泥路令人走起来深一脚浅一脚,放眼望去,更是显得归途漫长又艰难。
然而最难熬的或许是这沉默的气氛。或许是隐约察觉到什么,所以一路少女都格外安静,这让乔瑟夫不由得侧目看了她几眼。
严格来说,川濑阳音并不是个冷漠的人。
她可以面无表情拿话调侃乔瑟夫,可以歪着脑袋和波鲁纳雷夫说着冷笑话,可以心平气接受因为下棋输给花京院脸上被画圈,可以老气横生和阿布德尔一语不发坐在一起喝茶,也可以毫不顾忌睡在承太郎的身边直到晚上再被忍无可忍的发小拎回她自己的房间。
至少旅途的这一路,谁也不会说她难以相处。
战斗中她总是旗开得胜,受伤了也不会叫苦闹腾,而是格外的平静。
平静是她对自己情绪的掩饰,往往涉及到自己的事情时,就会身边划分出明确的界限,把所有人隔绝在外。哪怕在别人看不见的背后,满身疮痍的她也会背手保持这种称得上是恶习的镇定,任凭血流骨断,也要对投来视线的人传达——「不要担心」「这和你们没关系」「我已经处理好了」诸如此类的信息。
对此。乔瑟夫只想低低咒骂上那么几次。
上次也是如此,这次也是如此。
实际哪里会有不完全依靠他人,就能成功渡过所有难关的人。
人类本身,正是顽强又脆弱的存在。
所以——
“川濑。”
在到达酒店之时,老者踩在柔软的迎客地毯上,结束了那阵无言的沉默。他将合拢的伞放回伞架,转而看向抬起头来听自己说话的少女。
“既然你不愿意说,那就听听我的想法。”
“最初,在这场旅途启程前,你是这样告诉我的吧——「不要把你划入保护圈」。”
“一路下来,现在我可以评价你是一位优秀又强大的战士。大家也都认可你的能力,信任你的行为。但是,同时我也要断言——作为同伴,你再糟糕不过。”
在平日与小姑娘相处时,乔瑟夫鲜少有这样严肃的表情,头发花白的老人压着眉头,定定注视着微微睁大眼的少女。她瞳孔便近乎缩成一条竖线,唇瓣几度起合着,却终是一句也未道出,只能死死拽紧手掌。
“川濑,态度也和恶语一样伤人。你,从来没有想过对我们托付信任。”
“我——”微不可闻的音量吵闹急雨的压制下显得更为渺小,有那么一瞬间便想爆发出声解释的人突然顿住。她将那份多余的情绪一点点地全部牢牢拽紧,接着化为轻到近乎不听见的发言:“……对不起。”
维持着威严厉色审视对方的乔瑟夫当然不只是想要得到这样的答案,可在看到对方从头到脚都在滴水时,他已经说不出更过分的话。
“回你自己的房间去。”
少女垂着眼没有立即行动,直到老者拍了拍她的背又重申了一遍“快去”,这才迈开了步伐。
眼见她带着一串潮湿的水迹,缓缓消失在行廊尽头,留下来的人才一改之前的长辈样“啊”的一声烦躁地挠着脑袋在原地气得蹦跶了几下。
“乔斯达先生,这样对川濑,会不会……稍微有点过分了呢?”
“哈?才不会!这小姑娘不拿话激激只是单纯对她说下次不许乱跑你以为她会乖乖听话吗?”
仅是从说话的声音就判断出了身后的来人,头也没回的老者环胸靠在墙壁上,频繁因为不耐抖动的眉梢在维持了一阵后又停了下来。
“…我刚刚说的很过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