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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的旅途过了这么久。
我一直都没有去想过致电给荷莉妈妈。
这是自然的。
因为川濑阳音唯独无法好好地在她面前撒谎。
正因为也知道这一点,承太郎随后松开了所有对我的桎梏,他深深看了我一眼,碧绿的眼眸里闪过什么东西,我以为他会开口说什么,但是他没有。这个家伙只是单手插兜,走出电话亭外,就那样靠在门外,点燃了一支烟。
在门嘎吱一声关上后。
我捧着话筒,轻轻扣紧了掌心。
电话亭内现在是只有我一个人。
而我几乎无法向电话的那头说出什么像样的话。
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是这个样子的?
我不知道。
在勉强几句「您这么有精神真是太好了」「说起来日本的天气怎么样」这种干巴巴的开端后,反而是对话的那头轻轻笑了,反客为主地打开了话匣。
荷莉说起话来像是夏季绵软的云朵,有阳光拂照过来的暖意,也有松弛有度的包裹感,很轻松地就与我交谈起来。
“我这边一切都好哦,现在我都已经能精力充沛到爬起来给自己做顿咖喱了。”
“啊,还有还有,庭院里种得小青菜已经整整齐齐长高起来了,看起来水灵灵的,等你们回来的时候,就能吃上了。小阳还记得吗?是你亲手陪着我洒下来的。”
“…是,我当然记得了。”
还没进入冬天的时候,我有陪着荷莉妈妈开垦出一小片菜园的时候。
那时候握在手里的,只是一把一把小小的种子。
我本来还问过那个季节的播种怎么能存活下来,而荷莉则是耐心地温柔地告诉我——
『没关系,我会好好呵护它们长大的。』
她果然也做到了。
无论是对待植物也好,还是对待身边的人也好,她总是会站在该在的地方笑着撑一个懒腰,向我们表示绝对没问题的。
就如同现在,她丝毫不提自己的痛苦的,只是一味询问我们的事。
“倒是小阳,你过得怎么样?有好好吃饭吗?承太郎没有又和你闹脾气吧。旅途中有遇到什么有意思的事吗?”
我从没像这样任凭话语的主导权被拿走,全部交付与对方。
明知不该如此。
我缓缓启唇,说了出来,将自己能说的一切告诉荷莉妈妈。
一路看过的风景。
还有新加入的伙伴。
以及旅途中大家身上的改变。
“法国的,那个叫波鲁纳雷夫最初让人以为是个很冲动的人,但是相处久了就能发现在关键时候头脑很清醒,啊,虽然和他容易火气上头这点完全不冲突就是了。”
“花京院,嗯,该说是起初觉得会很难相处的人吗?实际熟悉了就能发现也会捉弄人,总之是能看到意想不到的地方。”
“要说最麻烦的还是乔瑟夫爷爷,总是把冰可乐奉做唯一的真理,上次气温十几度的时候,明明连嘴唇都冷得抖了,他还是坚持喝冰的。”
“我很尊敬阿布德尔先生,他总是知道得很多,不管是替身的事情还是到对每个国家的见闻风俗也知道的很广。”
“至于承太郎——”说到这里,我抿唇顿了顿,才接着往下说,“是偶尔会吵吵架,但他是最有精神的,什么都没有变过。”
“阿啦。是这样吗?”
…当然。
隔着电话亭的玻璃,我注视着外面嘴里叼着烟的人影,他似乎没有意识到到我的视线,只是双手插着兜,低着脑袋靠在门前吞云吐雾。
“他还是那副不怕天不怕地的样子。就好像——”
“什么东西都不够动摇他。”
我从未见过承太郎流露出任何过分慌乱的情绪,战斗也就罢了,就算是在荷莉刚出事那会,他也很快就冷静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化为动力前进的怒火。
“我倒是和小阳报着稍许不同的观念哦。”荷莉在电话的那头轻轻笑了,“承太郎确实不擅长表述自己如今的想法,却是比任何一个人都要依赖于别人的孩子。”
她的语气格外坚定不移,继续认真地逐字逐句说了下去:“小阳还记得吗?你们俩上国中时,假期我带着你们一起爬上旅游,而那座山上有架好高好高的玻璃桥——”
平和的声音像是一只手。
擅自便搅乱脑内的影响浮现出了画面。
我想起那会国中时候的承太郎性格还不像现在独行特立,他开口说话的频率很少,但是说起来话来还算没那么强硬。
透明的玻璃栈道。
一览无遗的深渊。
这两种组合加在一起,足够击碎大部分人自以为没有恐高的信息。我记得当时同一批的游客都提心吊胆,暂时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