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初秋,无风。
北郊墓园的石阶上,一只白鸽被脚步声惊动,振翅乍起,隐入松林绿涛,带起了一阵细细簌簌的震颤。今天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整齐排列的墓碑前鲜有人至。
陈思捷穿着擦拭新亮的皮鞋,少见的一身黑色正装打扮,正四下张望着什么。
墓园的环境称得上是山清水秀,灵气逼人,能在这里安眠的大多不是庸碌之辈。阳光和煦,点点金光穿云而下,落在叶尖的朝露上,竟有些生机勃勃的味道。溪涧边的林荫下,一个高挑清丽的女人,长发微绻,静静伫立,与风景融成了画。
陈思捷很快回过神来,快步上前,语气谦和地开口:“伊明姐。”
“来了?”女人没有回头,目光始终落在面前的墓碑上,淡淡地说。
墓碑上女人的笑靥依旧,黑白色的照片掩盖不了她清澈灵动的眼神,眼尾浅浅的褶皱化开了一抹慈爱和温暖。
“嗯”,陈思捷看向墓碑上三年前的落款,声音里有掩盖不住的悲伤:“伊教授,好久没来看您了。”
“她不喜欢黑白照,说是拍不出她的阳光开朗”,伊明抬手,拇指抚过照片,轻轻摩挲了下,没什么灰尘,“我看着还行,笑得挺灿烂的。”
“是啊,伊教授总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样子,一点架子都没有。”
听见男人声线里略略浮动的哭腔,伊明转身看向他:“思捷,哪里翻出来的西装,这么老土。要去喝喜酒啊?”语气轻松戏谑。
“呵呵,来看老师,正式点嘛。”陈思捷笑得有些局促,尴尬地挠了挠耳后的碎发。
“哈,真可爱。怪不得伊女士这么喜欢你。”
“嗯。我也不会辜负老师的期望的!”
“行了,别在这里宣誓了。你的伊教授这么自负,就算信不过你,也不会信不过她自己的眼光。”
伊明雾眉微挑,嘴角上扬,深褐色的瞳孔似焦糖融化开来,黑色蓬松的长发随意散落,衬得皮肤更是白皙。平日里,她总是一副清冷凌厉的模样,如今这般,倒是在原本英气的眉眼上添了三分柔美,容色更是惹人倾慕。
“伊明姐。”陈思捷双唇微动,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嗯?”
“你真的觉得,伊教授的......是意外吗?”
“不然呢?”
“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太突然了。而且这么巧,奥瑞也在那个时间被收购了,还......”
“呵,满脑子装着什么阴谋论呢?要这么说,我还是那会儿辞职离开奥瑞的呢。难不成,你觉得我妈的死跟我还有点关系?”
“我没有这个意思。”
“别想这么多了,有空琢磨这个,不如多帮BIOSTAR分析几个靶点蛋白结构。”
......
天空乍阴,零星下起了雨。
雨点落在墓碑上,稀稀拉拉的,像记忆里的霉斑,渐渐连成一片。
“下雨了,走吧。”
“好。”
两人都没带伞,而雨越下越大。
陈思捷跟着女人干脆利落的脚步,拾级而下,却忍不住频频回头,望向刚才站立过的地方。
“还看?赶紧走了。”
“啊,来了来了......”
他匆匆忙忙地跑下山,硬挺的皮鞋磨得脚后跟隐隐发疼。山下,一辆黑色保姆车已经早早地等候在了长阶前。
陈思捷跟着伊明钻进了车里,在一阵慌乱潮湿中离开了墓园。
“擦擦吧。”
“谢谢”,他接过女人递过来的纸巾,取下眼镜擦拭干净,复又戴上,眼前的世界总算是恢复了清明。
窗外,车子正经过墓园纪念林的牌坊,略显斑驳的牌匾上写着几个大字:
“报恩福地”。
***
入夜,华尔道夫酒店的宴会厅里,经理和侍应们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为这场筹备了小半年的活动绷紧了神经,甚至放轻了呼吸。
“小心!”
“快,去给李董添下茶,机灵着点!”
......
这个世界上的财富,往往集中在极少数的人手中。虚荣浮华的背后,是聪慧的头脑和贪婪的欲望。他们舞弄着高级的概念,以未来的名义编织着一个又一个的资本神话。
而今晚,聚集在这里的金钱与权力,至少可以让京城甚至北国,风云变幻。
这些运筹帷幄的政商名流们,不会知道,自己有意翻起的巨浪,会冲向不可预知的方向,脱离掌控。
奔波忙碌的酒店员工们,也不会知道,今晚无意听见的哪句话,会在日后掀起时代的浪潮。溅起的水花,又会怎样沾湿自己的衣衫。
前厅角落里,几个三四线的小明星正聚在茶歇台边摆弄着精美的衣裙,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