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州往连棋的路上,靳以把手机调了震动,蒙了眼睛专心补觉。
不远不近的路程,黑色像静止的水流从身边飞速而过,人的意识沉潜,陷进无边深静、如丝如缕的连绵之中。
过路的光风与岁月都不如那时刻美妙。因为时间消失了,一分钟与两小时的距离无限缩短。
那些天庐州的气候宜人而明媚,光线以最温和的入射角落入人的眼睛,好像天然的滤镜,有时如同坠身花园之中。落地时分凭白闯进连棋黯淡仿佛抽色、光线降度的环境中,这前后的反差让靳以摇晃了一下。
就好像是下错了节点,不小心掉进一个张开的网格中。
不久前可能下了雨,能感到空气中残留的湿度。但地上是干燥的。
靳以四顾,往西边走了一截路。
走着走着,觉得自己的浅色牛仔渐渐变成深熟的蓝色。
老县城就这点好处,这些年既没野心也没出息,下了车站走路就行。靳以按原橙发的地址走,二十来分钟后,她停在一条萧索的街上。街线之沿塑料包装、废弃泡沫,迢迢遥遥,没点讲究。
街边门面稀稀拉拉,认真经营的几家老板进进出出地摆货。
靳以向左走进一个巷口。
巷子短而阔,右边建筑庞大的阴影投下,把对面切成两半斜边相接的三角。
从褐色穿到银灰,她看见那粉白欲蚀的拉门上挂了一洼蛛网。
巷口尽头又是一条街。
顶头就是那家小婚庆所,亮着牌子,此时此处显得最不萧条的地方。
她掐着时间来,这时刻来人正多。
靳以跟着一伙人往里走,上了二楼。
进入一扇窄门后,里外仿佛彻底绝缘,充斥其间的光与色把它变成另一个独立的小世界。天花板设计得较正常低,即使灯光全开,光线也像被压下来一样,伸展不开,堆积在地上。好在地方宽敞,布局疏朗,并不显得拥挤。
帆布鞋踩在薄毯上,如同踏过光的绒絮,脚步落下即熄灭。
尚没有开席,但气氛是热闹欢悦的。
靳以找了跟前人少的一桌坐下,瞥见身后有个红沙发。沙发后一道隔断。
灯光有许多色彩,衬得整个空间也五颜六色的,随着人来人往,一会儿昏暗一会儿明亮。地面由人工隔开的走廊切成一片一片的区域。像个酒吧。
靳以目光梭巡,没找着新郎的影子。
进门正前方、现在她的左手边方向,光线深黯处那一面,以一条长廊的形式另吊了一片顶,底下开了几扇棕色单开木门,离着最近那一扇门虚掩着,几个年轻人站在门前的走廊上说话。
他们身高差不多,身材也相似,那种直而匀称,显瘦但不纤细的少年气徘徊于他们的存在周围。看着十分养眼。比起原橙所偏爱的宽肩窄腰、高挑出众、魔鬼身形的少数人,这样自然淡泊、无所出离的简质之美,更能吸引到靳以的目光。
离得实在是有些远,没戴隐形眼镜,她连男女都看不清。只能通过他们休闲的服装排除掉新郎的可能。
不知道婚礼是个什么流程,但这会儿应该是见不到许越琴的了。
靳以刷了会儿手机,再抬头这一桌已经差不多坐满了。
桌子中型尺寸,其实坐满了也没几个人,一眼扫过去有三个少年目测和她一般大。他们中一男一女姿势不一,正低头看手机,男的端正矜持然而放松,女的座位歪斜,二郎腿翘成梯形,幼态且不羁。还有一个就着桌面摆弄钥匙扣,对比之下显得动作最大。
两个带着小孩儿的青年男女坐在一块小声说话,一面剥着瓜子,瓜子壳用纸搪着,仁儿都放到碟子上,小孩儿就一面拈瓜子吃,粗粗短短的手上拿着一张水晶泛彩的糖纸在玩。他们旁边一个中年人坐在角落里闭目养神。
靳以的目光从钥匙扣反射的光环跳向把玩之人的脸。
男生面相稚拙,眉宇间有股不相称的执拗。
那个钥匙扣玩得颇有心事。
靳以多看了一眼,收回了视线。
闹哄哄的喜宴上,他们这一桌却显得过于沉闷了。好像严阵以待,又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嚯。”
正出神,一道张扬的声音破开了低伏的空气,靳以一惊,下意识抬头,正好与他不转弯的视线接上,两个人都目色寂静,没有多余的情绪。
虹膜的纹理间,边缘的余光清水一样。
靳以自然没理他,先一步移开了视线。心想他嗓门倒大。
这么一对比,靳以推翻了先前关于同龄的认知,觉得那三个大可能年纪要小一点,这一个不速之客估计和她差不多年纪。
那人一胳膊搭到钥匙扣男孩肩上。男孩仿佛受惊似的上半身一耸,然后又驼下去。
“怎么回事啊,你。这满桌子就你像个孙子啊。”
靳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