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三年,宣武门菜市口。
一场杀头的大案,正在进行。
来往的百姓听闻,纷纷前来观看,行刑场被围得水泄不通。
午时三刻,满身横肉的刽子手拿起磨得程亮的大刀,往台上跪着的人用力砍去。手起刀落,顷刻间,人头分离。
很快,尸体被人运走,四处飞溅的血迹被黄土掩埋。百姓也四散开来,继续在此卖菜,好似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年幼的孩童太矮,看不见刑场的情形,便问身边的老人,“爷爷,刚才被砍头的是谁啊?”
稚嫩的童声与惨烈的刑场格格不入,引起旁人的注意。
老者佝偻着背,把孩童拉到一边,左右看去,见没有人才小声回答:“爷爷也不知道,只是听说那是个大官咧。”
孩童一脸天真,还想继续问些什么,便被老者捂住了嘴,抱走了。
祸从口出,此等大案,百姓不敢妄加议论,只怕波及自身,性命难保。
大风扬起,把城墙边上的告示刮落。
上面写着“案犯上官骞,当朝御史大夫,结党营私,判斩立决,其余家人流放南疆,永世不得召回。”
犯人已斩,告示被来往之人碾落成泥,一切又恢复原状。
而另一边,押送南疆的囚车在一个月后被土匪冲散,消失在茫茫瘴气森林中。
天子震怒,派人去查,却只寻得被野兽啃食得支离破碎的骸骨。
此案已了,世上再无上官家人。
······
一年后,京城封雪苑。
秋分已至,树叶枯黄,大地被落叶铺满,如同裹上金色的霜。
苑内,一身着襦裙头扎双髻的姑娘,正迈着欢快的步伐从步廊中穿过。
后边的婢女,手中拿着雪白的狐袄紧追着女子,焦急的喊道:“姑娘,天气凉,披个袄子吧。”
那女子好似没听到,步伐越来越快,她只想快点跑到门口。今日有很重要的人回来,她已经快半月没见到他。
秋风追着女子的身影,撩起她的裙摆,不一会儿步廊只剩下奔跑的残影。
女子兴冲冲地跑到大门口,见来人下了马,还未站定便扑进来人的怀里。
那人身穿披膊铁甲,冷眉深目,抬手紧紧的把女子裹进怀里,高大的身形把眼前人衬得越发娇小可人。
半月未见,他甚是想念她。
后面的婢女赶到,见到男子,跪下行礼,“将军”。
封雪苑,今朝大司马之子陆疆的别苑。而陆疆,二十有三,年纪轻轻便战功赫赫,封为车骑将军。
陆疆接过婢女手中的狐袄,围在女子身上,然后拉着她的手往院内走去。
女子的手滑嫩偏凉,但因奔跑太快气息却是暖呼呼的。
“跑那么快做什么?” 陆疆宠溺地问。
女子不好意思的低头,她快半月没见他了,现下见到,自然欢喜。
心情难抑,她抬头看着陆疆坚毅的面庞,“因为阿月想疆哥哥了。”
女子说话的语气软糯稚气,说完还害羞地跺了下地板。
陆疆垂眼,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我也想阿月了。”
得到回复,阿月放开陆疆的手,如稚儿般欢乐的在院中转圈圈,发带飘舞,裙摆纷飞。
对于这种情况,身后的婢女已经见怪不怪了。
她们服侍的姑娘名叫桑月,长得一副好相貌,姝色绝决,清丽娇美,狐袄下是凹凸有致的玲珑女体。然而智力却如同六岁稚儿,天真烂漫。
婢女们没敢多看主子们,远远地跟着。
桑月虽然形同稚儿,但将军的疼爱一点也不少。两个月前,不知道什么事情惹怒了将军,这个宅子所有的仆从婢女全部都被换了一批。
小翠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因为做事细心,她成了姑娘的贴身婢女。
苑内规矩甚严,下人们不可背地嚼舌、不可随意出入、不可置喙主子,否则直接发卖。因此即便没有人知道姑娘的身份,任然恭谨的伺候着。
下人不可出府不打紧,可姑娘状如六岁稚儿,如何能愿意天天关在这深宅大院,如此每次将军从外面回来便是她最开心的时刻。
这边,桑月在院中转圈圈转得头有点晕,陆疆便宠溺地拉着她的手进到主屋内。
婢女侍从们则识趣的站在屋外,并不进屋伺候。
一进到屋内,桑月便咋咋呼呼地脱下狐袄坐下来喝茶,刚刚又跑又跳的渴死她了。
微笑地看着桑月的动作的陆疆,也把身上的铁甲卸下来,在隔间换上常服,然后坐到她的身边喝茶。
他挨着她坐,左臂紧贴着她的右臂,猛地灌了好几口茶。长途奔袭,只为能快点见到她,现在他亦是渴得紧。
桑月忽然皱皱鼻子,轻嗅后,往旁边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