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那边把煮好的全鱼宴端到外屋,李须韫伸手制止陈舟晚扶她的动作。
“我自己走。”
来人坐到凳上,陈舟晚支着下颌看她专注吃着鱼,视线从盘起的头发一点点移到消瘦不少的脸上。
“来望都后,你未曾给我寄过一封书信。”他语气平淡,听不出丝毫埋怨。当然,陈舟晚也没这个意思。
在来望都前他托人打听了李须韫的事。
本以为这无拘无束如风般肆意的小郎君换了个地,一如以往会得到众人喜爱。
可在信里看到李须韫被刘真才欺负,甚至半只脚踏入鬼门关的消息,虽寥寥几笔,却把陈舟晚心都剜去了块。
李须韫对他和绮圆有救命之恩,他无以为报,只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地方尽力顾着她。
他把李须韫看作自己的亲弟,结识这么些年来他都没见她有过真正狼狈的时刻。
“昨日我在信中与阿爹说了,暂且不回商洛,留在望都看着这边生意。”
陈家那么多经验丰富的大掌柜,何须陈舟晚这半吊子的生意人去看着。
李须韫没有揭穿他,头还有些昏沉,她咽下嘴里的鱼肉轻轻“嗯”了声。
“绮圆去找芳蔼了,”他换了个话题。
完全不知此事的人皱眉望向他,“李文与李茶没人来告知我。”要是知道陈绮圆来府上,就算她再怎么不适也要让李文去带个好。
谁知陈舟晚噗嗤一声,在李须韫疑惑不解的眼神里,随意挥着手。“咳咳,那什么,绮圆一向不敢与你言语。”
“我是洪水猛兽?”她指着自己这张被商洛娘子们奉为世间绝有的容貌,“莫不是你背地里同绮圆说我坏话。”
“我是那样的人?!”陈舟晚当即不满地瞪着她。
“难说。”李须韫端着放凉些的鱼汤喝,见陈舟晚气鼓鼓的没忍住笑了下,“逗你玩的。”
“我知道!”陈舟晚下压的嘴角勾起。“这段时间在做什么?”
在调查刘府,鱼跃案——这些都不能告诉陈舟晚,李须韫不希望他卷入其中,平添灾祸。
“什么也没做,四处吃吃喝喝,看看有什么好玩的。”
生着病胃口不好,勉强吃了半只鱼李须韫就撑了。她捂着微微鼓起的肚子,看着陈舟晚让人拿了副碗筷接着吃。
“你倒也不嫌弃我。”
“要嫌弃早嫌弃了。”陈舟晚夹了片鱼肉。
“也是。”她盯着他,神色柔和。
陈舟晚他与家里讲究繁文缛节的人不一样。在陈家,不论男女老少,长幼尊卑都可坐在一起用饭谈话。
这目前是在望都的李家做不到的。虽然她是女子,但明面上是李郎君,那她便不可与王氏芳蔼同席而坐。
是以她大多窝在屋里关起门,与李文一起同食。偶尔王氏或芳蔼也会过来用餐,但次数不多。
若是王舒志在,那她必须去侧厅与他一起进食王氏与芳蔼单独坐另一桌。李文和李茶与其他仆役一般侯在一旁伺候他们。
倒也不是说李府规矩多,只是在望都,只是他们与王侍郎有关,只是暗中窥探着无数双眼。
赖在陈府到晚霞齐飞,空气中飘着家家户户升起的炊烟时,李须韫已经不发热了。
她提着陈舟晚硬塞到手,从商洛带来的鹿肉干,在三两结伴归家的人群中偷偷回到李府。
才躺回床上就听门敲了敲,李文竖着耳朵听里边的动静。李须韫装模作样地伸着懒腰,让他进来。
他快步上前把刚熬好的药放在桌上,去把窗户支起让清风流进来。
“郎君睡的可好?身子还是昏沉么?”
李文去衣桁取了外衣过来给她披上。察觉李须韫望向那碗汤药视死如归的神色,强硬端到她嘴边。
“我睡起出了身邪汗感觉好了,就不用喝药了吧!”她别过脸去,奈何李文执拗得很。她躲,他就移。
抬头看着李文,抵赖的话在他爬满血丝的眼中吞回。接过碗仰头饮尽,苦得打了个哆嗦。
擦去唇边的汤渍,她盯着李文背影,觉得自己最近是不是太忽略他了。
每当她出门,李文眼含期待问她去哪,心底想着让李须韫带上他。她都下意识地让他去刘府盯梢,根本没带他走的打算。
“这几日帮我备些家伙,九日后我要出趟远门。”
“好的郎君。”李文端着托盘往外走,“那我继续去刘府,哦——是去厢房盯着初八郎君。”
要说郎君这莫名的出现的师弟,李文真的很头痛。他在外蹲守一天,这人一直伏在案上疾书。
也不知道他一个人在屋内写字,捂这么严实作甚!李文趴在屋顶跟虫一样拱来拱去,才辨别出一丝他在写的——时下最受百姓们热爱的神鬼怪志。
听他脱口而出去盯梢的话,李须韫越发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