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不见日,阴沉灰青。
萧莫言立在寝殿房外,身披墨色狐毛大氅,面色发白仍有些精神不济。
时不时,咳嗽一声,难免面红耳赤,气吁微喘。
何太医领着奉药宫人过来,两名宫人一碗是元德帝之药。另一碗则是医治太子的风寒咳喘之药。
萧莫言接过何太医递过来的药,干脆利落一饮而尽。
宫人接过空碗,萧莫言依例询问道:“陛下,可有好转?”
何太医声色如常,回道:“回殿下,陛下尚未醒转,不过脉象平缓了一点,苏醒指日可待。”
“皇贵妃,驾到。”有宫人高喊通报,将二人的谈话打断。
贺皇贵妃难得衣着素净,一身霜色襦裙,领着一众宫人浩浩荡荡过来。
贺皇贵妃不情不愿,冲萧莫言微微欠身施礼。
萧莫言作揖回礼,正色命道:“本宫政务缠身,陛下便交由皇贵妃侍疾了。”
贺皇贵妃骄横一嗯,敷衍了事径直上前入殿。
萧莫言懒得与之计较,皇贵妃应当比任何人更希望元德帝平安无事。
他抬足离开太极殿,乘上轿辇离宫。
西宫门外,包明悟领着一队东宫亲卫候着。原本被元德帝更换的东宫亲卫,重新被调遣回来。
秦荣牵着马车的缰绳,踮起脚尖向宫门张望。
瞧见太子的身影,喜笑颜开喊道:“殿下来了。”
萧莫言挥手示意,包明悟率先翻身上马,其余亲卫一一上马待发。
他搭上秦荣的手腕,上了马车。
马车内,弥漫着草药味。
阮翛然仍旧是内侍打扮,脖间缠了一圈白绫,隐隐渗着药膏的黄糊色。
她张口,声色比昨日清晰了些,低哑道:“殿下,这是要去做何?”
萧莫言坐到她身旁,自然而然揽人入怀。不想她担忧,强压着咳意,大口喘息道:“去礼部,独留你孤身在宫中,本宫放心不下。”
喉间发痒难耐,终究还是咳嗽出声。
她知晓定是昨日淋雨所致,心疼方想开口。
萧莫言洞察秋毫,岂能不知她所想所思,抢先低柔道:“无妨,已服过药了。”
宽慰之言,无济于事。她伸手握住他温热的手掌,被他反扣住十指交缠。
“嫁衣之事,若是尚衣局置办,于礼不合,本宫命人让康管事花重金,让京城最好的绣坊赶制。”
昨日那般处境,她只是随口一说罢了。不想萧莫言当真,已然着人去办。
她听着他气息起伏,隐忍低咳。不知如今二人究竟是何境地,忧心忡忡道:“陛下,还会处置你我吗?”
他手指交缠之力,猛然加大力度,冷然道:“昨日经此,本宫大彻大悟,不能将你的命赔上。放手一搏,不生则死。若我有事,你大可去找林千帆。万万不可如昨日那般犯傻,你对我的情意,实乃我幸感激不尽。不要任性,你还有父亲,你阮氏一门的性命,全系在你身上。”
情愫涌动,抑制不住咳了好几声。声声入耳,她只觉震耳欲聋。
欲哭无泪,一时无言以对。
萧莫言平复气息,黯然神伤又道:“你与我心心相惜,我的意思,你必然明了。若有不测,每逢清明时节,劳你烧纸于我。”
阮翛然一瞬顿悟,他这般言辞,如同临终嘱咐。看来他当真是想,置之死地而后生,放手一搏。
“殿下,礼部到了。”
萧莫言松手放开她,交代道:“在此等本宫。”
他毫不拖泥带水,起身下了马车。
包明悟与亲卫已列队护卫,礼部的官员闻讯相迎。
颜如珩慢慢悠悠,最后出来拜见。
萧莫言开门见山,不怒而威道:“颜尚书,本宫今日,是专程来见,颜尚书你的。”
他抬足踏入礼部衙堂,颜如珩见东宫亲卫将其他礼部官员,驱逐后退几丈。如此阵仗,定是不可与外人道。
颜如珩跟随入堂,见太子已然端坐在堂案后。
萧莫言从袖口取出一份,祥云瑞鹤的明黄绫锦。
颜如珩神色微变,那是圣旨。太子今日来者不善,究竟想作何。
“殿下,有何事不妨直言。”当下太子监国,不得不低头恭敬。
萧莫言将圣旨放在堂案上,不徐不疾冷肃道:“中书令一职,空悬已久。这是加封中书令的谕旨,颜尚书,不,应当唤一声,中书令。”
这是颜如珩期盼已久之事,只是他明白,太子想要他马首是瞻。
“位极人臣的中书令,这份诚意够不够。颜尚书若与包家联姻,姻亲之间绝无算计。你大可安稳,坐在中书令这个位子上。”
前中书令在位逝世,这中书令一职整整空缺了十载。
他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