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打雷闪电,距离这么近的我们很容易被劈死。
“你没事吧?!!”木兔问到。
“我没事,光太郎还好吗?”木兔的胳膊仍旧维持着紧抓我的姿势,我真的被他保护的很好:“你好厉害,一下就抓到我了。”
“我也没事!你滑下来的样子比排球慢多了!我的身体早已经养成了条件反射!哎呀!你的头发头发!!”他一边自吹自擂一边伸手帮我把滑落的雨衣帽子重新套上了:“和我老姐出门的时候,每次淋湿头发像要了她半条命一样。说什么雨水中的成份什么酸很容易损伤发质…啊!具体的我记不住了!!你可得小心啊…!!”
木兔絮絮叨叨的在雨中讲着姐姐的护发心得,什么酸之类的我也没听清,伸手捉住他挥舞着的左侧手肘拉到眼前,我的喉咙有些发紧:“…可头发那些的我不在乎。”
表皮翻起露出淡红色的创面,四周零零散散分布着一些鲜红的出血点,我用身体盖过了天空中坠落的雨,仔细观察着:伤口边缘淡褐色的泥土混杂着深绿色的草浆,明明白白提示我这是在草皮上搓破的。
小时候在田野里奔跑摔破了腿脚是常有的事,一个人在坐在原地哭泣时的心情是怎样的呢?我有些想不起来了,但似乎现在的我比童年时那个小小的我更加无措:“光太郎!这个地方破了!我们必须处理一下。”
是因为愧疚吗?
“啊!没事!等下在药局买点碘伏擦擦就可以了!”木兔说的若无其事:“别担心了!我可是男子汉哦!这么点小伤,还不如被球砸到的时候痛呢!”
男子汉。
又是一个小小的定义。
英雄救美,把所有伤痕变成勋章,是不是每个男生从小都有一个这样的梦想。
可是,伤痕就是伤痕啊,就是会痛的啊,为什么...
雨水剐蹭面颊倒流进鼻腔带来酸胀,我抽抽鼻子,大喊了一句我不,从木兔身上爬了起来去捡远方的伞:“…我偏要担心你!!”
“就这么一会儿我又不会变秃,倒是你的手处理不当万一感染就不好了。”我努力撑高伞拉着呆呆愣愣的木兔往公园外走:“下次再找蒲公英吧!我们先去药局。”
“这种时刻你没有必要当男子汉啊!”
———
雨水打在伞面发出啪嗒声响,绿色的草地,黄色的花,黑色的路灯柱在我们身边一幕幕闪去。我想起从兵库来东京时乘坐的新干线,朝车窗外看去的时候,也是这样一幕幕的。不安和期待混合在一起,好似两种对比色的颜料。新生成的颜料会拥有它专属的名字和编号——很小很小的定义。那混杂在一起的情绪呢可以用什么形容呢?
如果我没有跑的那么急,如果我没有穿新的雨鞋,如果,如果最开始我没有编造这一切谎言。
谨言慎行,神明大人,我知道要那样做。常规的、普通的、像是平静的水流一样顺着指定的河道祥和地流淌。真诚地邀请他出门玩,选一个明媚的天气去游乐园,在缓慢运行着的摩天轮底下告诉他自己的心意。
没有谎言,毫无危害。
充满安静的幸福。
木兔抿着嘴跟随着我,谁都没有说话,地面的积水被我们踩散,发出有些急切的啪嗒啪嗒。拉着他手腕的指尖在微微发热,偷偷地跳动着,好像在上面也长出几颗心脏。走出公园的铁门时,木兔向前跨了两步,接过我手里的伞,变成他拉着我往前走。
他是不是担心我在陌生的地方没有办法辨别方向?可我——可我早在一周前就探查过这附近的地形了。
沉默大概也是谎言的一种,我开不了口告诉他我其实认路。
越靠近商店街路上的行人越多,更多的啪嗒声汇入进来,变成节奏混乱的木琴曲。雨越来越绵密,像一根根尖锐但无力的针。街道两侧商店招牌上的片假名,一竖一横一撇,都在绵密的水雾中融化了,变得软弱起来,让潮湿的空气更凝滞。
我觉得胸口发闷,鼻尖也酸酸的。身侧木兔的背影是那样高大,在混沌的、背景板一样的世界中看起来好清晰,所有的风雨都吹不垮他似的。
而这段他与我之间用谎言构筑的关系在我眼中却渐渐模糊了,浸了水的棉线,还能再用吗?
我跌跌撞撞地跟在木兔身后,啪嗒啪嗒地越过灯箱,花坛,长椅。一幕幕的街景划过,之前来的时候都没在意,我这才发现许多店铺的灯光招牌在白天都保持常亮。
这就是东京吗?繁华的、绚烂的、有些铺张的大都市,连马路上的车道都比老家要多一条。六本木,东京塔,迪士尼乐园,电视节目上人头攒动的夜间涉谷,购物中心外墙的巨幕循环播放着未曾听说的品牌广告。
这一切都符合我的想象,可我看向木兔拉着我的大手——
东京好像又有点不一样。
“找到了!!”
木兔突然开口喊到,欣喜地连拉着我的手都更加用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