椿予不提,颜昭自己压根儿都没意识到留宿在暖阁意味着什么。
尤其他与陛下又这么的恩爱。
颜昭只想想,脑海里那一点昏暗的片段便犹如雪花,铺天盖地地不断落进眼帘之中。可如今来都来了,总不能洗了澡再回福宁殿去,陛下多半会生气的。
不,其实就算他留宿暖阁,也不一定......不一定就要跟陛下那......那样。
那几个字只想想,颜昭都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烧了起来。胸口满胀,似是要压不住藏在其下砰砰砰如擂鼓的心跳。
不,不能再想了。
脸色通红的男郎蓦地将自己沉入水中,原本只是想冷静一下。可当花瓣随着水流涌过来时,一丝丝奇怪的记忆也慢慢浮现出来:氤氲的水汽之中,交叠在一处的人影,还有那犹如海浪一般不断拍打池壁的水波。
意识到他想起了什么,颜昭哪里还能在水中冷静下来,身子一立,缓步从御池中拾阶而上。
宫侍替他更衣的时候,男郎面上的红意还未完全消退,眼角眉梢处更是明显。
椿予小心翼翼跟在他身后,却没有再劝。刚刚崔成已经拿了札记过来。帝后同寝,若有动静,必然要登记在册。
他低垂的面色泛苦,走在前方的颜昭脚步却越来越慢,路过御书房门口,瞧见那仍燃着的光亮,与要过来请安的崔成摆摆手,安静地走进了暖阁。
织金羊毛毯上摆着的三鼎镂空香炉里,早有宫侍点上了安神的沉水香。丝丝缕缕的淡香如云雾散开,仿佛一只温柔的手,将疲乏拢成睡意,一点点压在眼皮之上。
“凤君,依礼您是要睡在外侧的。”眼看颜昭按照内务府教得规矩,掀开被子就要躺下,椿予忙轻声道,“但陛下更习惯睡在此处。”
陛下虽然在福宁殿的时日有限,可每回来凤君都会提前嘱咐他陛下入睡的习惯,以免下人进来伺候时惹怒了陛下。提过几次,椿予便记在了心里。没想到今竟碰上了用场。
颜昭挪开身子,舒舒服服睡进里侧。他单手撑脸,遣了其他宫侍下去,小声地问着椿予:“那你可还记得,我从前还说过什么关于陛下的事吗?”
今夜算是他失去记忆后头回与陛下同寝,颜昭还是有点点紧张的,总归陛下还在忙公事。他好奇地盯住椿予,问着关于她与他的那些点滴。
“凤君从前并不怎么提及陛下的。”椿予小心地选着措辞,又有心想提示着自家现如今满腔热情的主子,含蓄道,“但宫里都知道凤君极为称职。”
他?称职?
刚刚还有点困意的颜昭登时来了兴趣,“你快说说,我做的如何称职?”
“......”椿予心口一窒,硬着头皮又道,“凤君处理宫中事务极为公正妥帖,与陛下相处可谓......可谓相敬如宾。”
“这样啊。”颜昭略略有些失望,旋即又问道,“那陛下呢,陛下觉得我如何?”
虽说椿予未必知晓这个,但他还是好奇。尤其这种事又不好直接去问陛下。
“奴,奴不敢胡乱揣测圣意。”椿予谨慎地压低声,提醒道,“凤君,此处尚在暖阁。”
若是被有心人听见,话传话可就是会三人成虎。
颜昭微微颔首,也觉得自己刚刚那句问得着实有些出格,忖了忖又问道,“对了,往常我在暖阁留宿时,都会做什么解闷?”
微凉的夜里,男郎把一个又一个压根儿不会有答案的问题抛出,直叫椿予鬓间生出薄汗。
他跪在床榻前垂下头,一时之间无法回答。
凤君从未在暖阁留宿,不过平日里在福宁殿,凤君总是会用工笔一点点描绘着窗外的景色。
那一扇窗,装满了春夏秋冬,铺尽了日起日落。
“怎么不说话?”
面前的男郎虽失了记忆,但那双桃花眼里熄灭许久的光亮已然开始重新亮起。椿予也是矛盾的,既想护着自家主子不再受伤害,却也隐约觉得此次或许会是个转机。
他摇摆不定,偷偷抬眼,瞧着那尚有憧憬的凤君,心中不忍,低声道,“凤君平日里喜欢作画。”
作画?在这里?
颜昭立时从被里坐起,四周又瞧了瞧,“奇怪,我的画是被收起来了?”
以她们恩爱的情形来看,他应该常常在暖阁留宿的。
椿予摇头,“凤君平日都是在福宁殿作画。”
颜昭聪慧,略略一思索,便察觉了问题,“你是说我不常来暖阁?”
“是。”椿予老实点头,见凤君怔住,忙又解释道,“过去都是陛下来福宁殿寻凤君的,再加上御书房常有朝臣前来,是以凤君并不怎么常来此处。”
原来竟是这样。
颜昭心中稍甜,旋即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刚才在御池中,他分明想起了一些细节。
他来过的,难不成此事椿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