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瞪出两个窟窿来。
竹宁犹豫半天,还是轻轻敲响书房门“少爷,快三更了。”
回答他的却不是书房里那位半夜不睡折磨人的贵公子,而是书房窗边养的那只八哥。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它滑稽的声音重复着几句经文,竹宁痛苦地抱住耳朵:这臭鸟又开始了。
“闭嘴。”
顾希桢终于舍得分出眼神给半夜扰民的小厮与八哥。
八哥嘎嘎叫着拍了拍翅膀,随后阖眼假寐。
只留竹宁硬着头皮面对他家公子的质问:“你来做什么?”
“少,少爷,已经三更了,明日您还要早朝呢。”
“……”早朝?又要去见那乱点鸳鸯谱的烦人皇帝。
顾希桢随手地将圣旨抛给竹宁:“拿去收拾了。”
竹宁抱着明黄的卷轴,瞧他终于转身进了里间准备休息,长舒了口气。
顾希桢躺在床上半分睡意都无。
他根本不想成亲。
他少时体弱,七岁那年患上眼疾,突然不能视物。无数杏林圣手为他诊治过,皆是无计可施。
一日,一位云游道士路过将军府,不知与他爹娘说了什么,他被老道士带着,去了离京城千里之外的仙陆,在一间道观里,一待便是三年。
三年间,他不得见外人,便是生父生母,也只能隔着墙与他会面。
唯一一次意外,是一只飞进道观的风筝。
那人为了捡风筝偷偷翻进围墙,看见了坐在院子里发呆的他。
顾希桢看不清她的脸,却能从她的声音中听出,这是个姑娘,年纪比他还小些。
她脆生生地问他:“你为什么一个人待在院子里?”
他循声转过头:“此处不进外人,你离开吧。”
小姑娘却偏偏不顺着他:“我的风筝坏了,就这样回去,娘亲会骂我的。”
“……”顾希桢伸出手来:“把风筝给我。”
小姑娘欢呼一声,围在他身边,看他修风筝。
虽然他眼疾未愈,只能模模糊糊看见点影子,但修理一只折了骨的风筝还是不在话下的。
“小哥哥,你好厉害!”她捧着完好如初的风筝惊叹不已。
“这个给你!”小姑娘咯咯笑着,把一只竹节编的蝴蝶放在他掌心,赶在道士们发现前,飞一样地离开了。
此后,他的院子里便再无进过生人。
只是某日傍晚听完经回来,他发现窗台上放着一只小小的鸟蛋,鸟蛋躺在稻草扎的精致小窝里。
他借了道观里的老母鸡把鸟蛋孵化,养大后才发现,原是一只八哥鸟。
这鸟儿机灵,天天晃着脑袋听道士读经,也学会了几句,整日嘴上挂着。
三年期满,他的眼疾痊愈,老道士给他下了一道禁制——不可随意动心,否则这眼疾便会卷土重来。这禁制也不能和任何人说。
他觉得好笑,哪需要这限制?他此生根本不可能与这凡俗之爱扯上任何关系,若是可以,他甚至不愿离开道观。
只是顾家还把十五岁的他接了回去,逼他踏上仕途,从此与道无缘。
顾希桢不爱做官,也不想做这什么劳什子靖西王世子,可有些事,是责任束缚着他不得不做。只是他未想到,如今,连婚事也是如此。
他摸出那只蝴蝶,竟有些羡慕这些灵动的小生物,它们在花草间翩飞,双翅间没有负担和牵挂。
对于他未来的妻子,施家女儿施晚,顾希桢没有任何成见,只觉得烦闷。
他亲娘杜茗却成见极大。拿到圣旨的那一刻,她脸色就变了。
“这……桢儿,怎么回事啊,皇上怎么给指了个这样的人家?”
她捏着圣旨翻来覆去地看,当着顾希桢的面,和站在边上的几个姨娘关起门来抱怨。
二姨娘嘴最兜不住话:“施家小门小户,过了门还了得?那不得把咱们府里的风气带坏了?”
最年轻的六姨娘细声细气,话却不客气:“二少爷莫不是惹了圣上不快,才给指了……”
杜茗吊起眉毛瞪了六姨娘一眼:“哪儿轮到你说话了?”
六姨娘漫不经心地行礼告辞:“临儿下午就一直哭闹,妹妹先回去照看着,若是长大了脾气跟二少爷一样怪,可就坏了。
杜茗瞪了眼她离开的背影,没理她,只管问顾希桢:“桢儿,说句话啊,怎么回事这是?”
推门进来的顾疆一身酒气,听妻子问那傻话,当即没好气地回道:“赐婚嘛,肯定是陛下的意思,还能是桢儿自己求的?”
“能不能……”杜茗还寻思着可有转圜余地。
皇后召她入宫好几次,明里暗里论及到两家儿女的婚事,眼看八字就差一捺了,可这突然间横插进来一个施家女,令一向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