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扬眉大笑。
他原本是个俊俏的人。
南夏王朝的王族血脉,都是很英俊的男人,只可惜子嗣艰难。上任君主只得一子,上上任君主也只得一子,三代单传,连旁支都无。这朝君主,羸,也只有蕤一个独子。
如今太子蕤一句话就说出了羸最渴望得到的两样东西——儿孙满堂,鼎盛帝国。
羸高兴地大笑,一把牵起王后蔓的手,说道:“看咱们蕤儿多么有志气!”
王后蔓的眼神却依然郁郁。太子蕤口中所言,从来都是事实。只可惜,自己的夫君却恐怕活不到那一天了!
王后蔓内心酸楚,她不过希望自己身边这个人能够活的久久长长。一念及此,王后蔓不知不觉目中簌簌落下泪来,却勉强笑着拭泪道:“是啊,蕤儿越来越强大了,总有一天能够将这南夏治理的繁盛强大!”
她不愿意让久战归来的王看到自己疲累哭泣的样子,所以她当下又笑着补充了一句,“请王您原谅,看见蕤儿这么乖巧懂事,蔓儿这个做母亲的,竟忍不住喜极而泣。”
夏王羸拍拍她的手,像初婚时两人甜蜜的那样,依然肩并肩手牵手地漫步走在这偌大的宫殿内。
侍女秋娘率领一小众宫人快步地跟随于其后。
与阴康城内的百姓们一样,宫内众人也早已习惯了夏王与王后的亲昵。
侍女秋娘作为王后蔓的贴身亲信,伴随王后蔓在王宫的整整八年,主仆关系亲厚。在秋娘内心早已将王后蔓视为自己唯一的依托,对此时此刻龙凤呈祥的景象更是高兴异常。
听到两人轻声诉说情话,秋娘不知觉挑动眉梢,隐藏眼底的笑意。
当下众人簇拥着夏王、王后、太子蕤前往王后所住的金星殿。
三月的春阳虽然明媚,却不灼烈,暖洋洋地照在金殿前盛开的芍药花上,紫藤花影影绰绰开满了一树。花架下两位公主各自被抱在乳娘怀中,口中呀呀,手舞足蹈地睁开初生不久的眼睛。
那两双眼睛也是明亮的,如今日春阳。
这两位公主容貌几乎一模一样,更是继承了王室的雪肤玉颜,可以判断出将来必定也是绝色。
夏王羸只是略看了一眼,便喜不自胜,弯腰逗弄两个孩子,不时哈哈大笑。他笑得比这三月春阳更暖。他那原本苍白的脸色也渐渐有了些许红润,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哪怕贵为人王,此刻也不过是一个丈夫、一位父亲。
今天夏王羸的心情确实格外好。
眼下娇妻在旁,儿女绕膝,人生至此,夫复何求呢?
在十五年前王后蔓被青雀衔来宫殿的时候,羸的生命中只有战场上无休无止的杀戮,性格孤僻而乖戾,除了大将炎与他自幼亲厚外,身边几乎没有一个可以倾诉的人。但是大将炎对他的感情并不纯粹,在兄弟、主仆、君臣的关系外,竟硬生生扭曲处了一段惨烈的、以死相逼的畸形爱恋。就在这个时候,蔓儿来到了他身边,古老的巫族所记载妖火出世,从此他生命中的一切突然都变得明媚起来。
夏王羸在这明媚的三月春光里微微眯起双眼,满眼温柔意地看着这些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不惜以生命与尊严去捍卫的人。
王后蔓温柔地坐在他身侧,将头靠在他肩膀,不时说些闲话。
夫妻两人偶尔对视,目光中也尽是温存。
太子蕤则无时无刻不在闹腾,沿着夏王的膝盖爬到肩头,然后又跳下,重新从膝盖爬起。
他又一次从夏王肩头跳下,似乎不经意地,抬起无辜的小脸对夏王嘟囔了一句。“父王,你累了,就在这金星殿内小憩片刻吧!”
夏王羸语气含混地应了一声。
太子蕤在从他肩头跳下来之前,往他脖子后面吹了一口气,此刻夏王羸果然便倦意浓重,坐在暖阳下似乎就要陷入沉睡。王后蔓不敢惊动他,悄悄地命人将椅子拿走,亲自扶着夏王步入金殿。
刚把夏王羸放在床上,就响起了均匀绵长的鼻息声。
王后蔓收住唇边笑,定定地凝望自己这个天生妖异的儿子,问:”……还有多久寿命?“
太子蕤原本活泼的神色也卸了,恹恹的,虚弱道,”父王在路上多走了些时日,如今还剩下一年零六个月。“
王后蔓凝眸。
这四个月,羸从遥远北夏境内向她飞奔而来。而她的眼泪,也在这四个月内流尽了。
羸还剩下十八个月的寿命。
王后蔓垂眸。
太子蕤却在剧烈咳嗽。他原本已缠绵病了三个月,算到今日父王归来,特地让宫人替他抹了口脂,眉目活泼地迎接父王回宫。
父王开开心心的,母后便会高兴。
独他病入膏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