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手,手腕几乎贴到眼睛上才能看清手表上的指针,下午五点,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了。说一会儿就回来的那个人始终没有回来。
她听得见喧闹的人声,也看得见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车辆,但都只是像个影子在她的视线里闪过,跟她距离超过十米的东西,她就彻底看不见了。
过了半个小时。
周边的街道慢慢安静了下来,视野变暗,街上的人影也越来越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味道,风从袖口和领口灌进来,要下雨了。
有点冷,她扣紧衬衫领口的扣子,但是宽松的袖口就没办法了,只能环抱双手压在腹部,减少袖口的缝隙。
这时一个拉着黄包车的车夫停在她面前,“小姐,坐车吗?”
车夫的声音很苍老,年纪应该很大了。她定定的看着车夫,车夫佝偻着身形,五官很模糊,她看不清,只是确定了车夫不是她要等的人。她摇摇头:“谢谢,我在等人。”
车夫走了。
车轮滚在地上发出的“骨碌碌”的声音,这声音很快从耳边消失。
又过了几分钟,天色几乎完全黑了,风也越来越大。
这时她看见一个人影朝她跑了过来,她还以为这个人把自己扔了,原来是有事耽搁了,她有点高兴的迎上去,脸上不自觉的露出笑容,“你去哪了?我等你好久。”
跑过来的人影停在她面前,迷惑的回道:“你是张小姐吗?”
声音很陌生,也很年轻,应该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但不是她等的人。张玉言原本有些雀跃的心思立刻沉寂,她点点头,“你有事吗?”
“有个人让我把这两样东西给你。”小伙子递出两样东西,张玉言接过来,一把是雨伞,另一样东西是个矩形的小盒子。
“你是谁?”她一边问,一边把雨伞从上到下摸索了一遍,的确是一把普普通通的雨伞,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
“我是眼镜店的伙计。盒子里是眼镜。”小伙子回道,“半小时前有个人来到我们店里挑了副眼镜,吩咐到这里找到一个姓张的小姐交给她。”
她打开眼镜盒,把眼镜取出来戴上,眼前还是很模糊的,但比刚才好了很多,能勉强看清送眼镜的小伙子的脸的,模样很周正。
“谢谢你。”
她抬起手看了一眼手表,不用贴很近就能看清时间,快六点了。这眼镜是玻璃的,比她之前戴的那一副水晶镜片的要好得多,虽然还是有重影。
小伙子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犹豫的站在原地,好像有话跟她说。
“他没付钱吗?”她问道。
小伙子摇摇头,又犹豫了一会儿,道:“那个人跟我说,如果你问起他,他让我告诉你‘不要等了’。”
她再次道谢,小伙子没有停留,很快跑远了。
她有点难过。
她的视力越来越差,一开始还只是有点模糊,发展到现在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恐怕再过一段时间就什么也看不见了。现有的医疗手段检查不出来原因,一百年后或许可以治好,她也等得起,可现在的她只是负累。
她的视力已经差到就算是他站在她面前,稍作伪装,甚至不需要易容,只要变个声,她就认不出来。
甚至如果有别的人伪装成张起灵的样子,她很容易就会上当。
话是这么说,虽然她能理解张起灵的决定,但她无法接受自己就这么被扔在街边,她觉得张起灵就躲在附近某个角落里观察她。
酝酿了一会儿情绪,忍一时越想越气,她实在忍不住了,张口就骂道:“张起灵你个憨批狗男人,我知道你就在附近,出来跟我对线,爷帮你守了那么多年的张家,你就这么对爷?”
骂了半天没有得到回应,很快就下雨了。她撑开伞站在街边,街上偶尔会走过一两个撑伞的行人,她努力的分辨每一个过路人,眼镜毕竟不是合适的度数,看久了眼睛还有点痛。
以她对张起灵的了解,她觉得张起灵至少也要确认她安全了才会离开,不过骂他也没用,还浪费自己的力气。
张玉言又嘀嘀咕咕说了一阵,嘴里是“我不会原谅你了”、“我再纠缠你我就是狗”这样一些让人不太相信的言论。
雨越下越大,她在街边找了家店铺,站在屋檐下避雨,她取下眼镜,坐在没有被雨水淋湿的台阶上休息,这会街上已经没人了。
她没地方去,身无分文,连旅店都住不了,顿时悲从中来,“有本事把我丢河里,丢山里,把我丢街上算什么男人,我知道你在附近,别不说话,出来跟爷对线。”
“张起灵你个憨批,活该单身一百多年。下次见面我要理你我就是狗。”发完赌咒,张玉言忽然看见有道人影撑着伞穿过雨幕向自己的位置走来,见那道人影在自己面前停下才确认是来找自己的。
她愣了一下,发现这人身形有点眼熟,连忙戴上眼镜一看竟然是张起灵,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