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晚雨抬手用力擦擦眼角,才道:“当时,姐姐喜欢去一个神庙参拜。姐姐以前向来不信神佛,我当时好奇,问过她拜的是哪个神仙,她却说拜的是自己。”
“后来有一日黄昏,姐姐又要出门,说是庙中有集会,想去听听。那时杭州很多女子都曾去过,所以爹娘也没阻拦。”
“只是那夜,姐姐没有回来。”
“爹爹四处打听后,发现那夜的集会去了三四十个女子,大部分都回来了,只有十来个与姐姐一起,失踪了”
“我想去报官,但爹爹不让,说女子彻夜未归,这传出去日后姐姐还怎么做人。其他那些未归之人的亲眷也是这样说的。”
“就这样找了三日,与姐姐一同去了集会且归家的女子和她们的家眷都劝爹爹报官,说先找到了人再说。若真出了什么事,要名声何用?但爹爹和其他人还是不肯。”
“就在这时,姐姐她们回来了。”
“她们说,只是随庙中的一个尼姑去了幽州附近,看了一场法事。那尼姑走得急,便忘了与家中告知一声。”
陈晚雨说着,又垂下了头,捏紧了拳头:“可是与姐姐同去早归的那些人,说未曾见过什么尼姑、更不曾听过神庙有接过什么法事。”
“可是姐姐与回来的那些人都不愿再提这些事。我以为,此事就这样过去了。可,可姐姐……”
她说着,带上了哭腔,“她在回来的第二日就自缢了。”
“然后与姐姐一起回来的那些女子也接二连三地上吊了。”
赵杭抬手,轻轻替她拭去眼角的泪痕:“这些事,你还与谁讲过吗?”
陈晚雨点点头,哭腔犹在。
先前强撑起来的,与她年纪不符的冷静渐渐破碎:“三年前顾,顾司马来查时,我也与他讲过。”
“可是他还是说姐姐是自缢的,后来又不查了。”
“公子,”陈晚雨看着赵杭,像是看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绝望又带着些微希冀,“您是长安来的,您又认识我姐姐,您一定能替她查出真相,还她一个清白对不对?”
“姐姐,绝不是什么怕名声不好才选择自缢的。”
赵杭微微皱眉:“这些话,又是从哪传出来的?”
陈晚雨闷闷道:“是三年前那些街坊嚼的舌根。不过没说多久就淡了。”
“就算,就算姐姐在失踪的三日中经历了什么,她绝不是脆弱之人!”她又拔高了声音,带着鼻音,“她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爹爹不肯报官,也不肯再提这件事。公子,”陈晚雨哀切地看着赵杭,“您一定能给我姐姐一个交代对不对?”
听到这话,站在一边的萧鸣珏眼神一闪,脸上极快地闪过忧色。他微微皱眉,上前几步就想说什么:“我……”
赵杭打断了他的话,对着陈晚雨温柔地笑了笑:“嗯,我会。”
陈晚雨看着赵杭,有片刻的怔愣:“姐姐……”
她不自觉地呢喃出声。
但旋即,她就过神来,对赵杭福了福身,轻轻说:“晚雨替姐姐,多谢公子。”
赵杭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说:“如今还在下雨,我先送你回去。”
陈晚雨连忙摇头:“我是瞒着爹爹跑出来的,自己回去就好。”
说着,她看了一眼天色,飞快地跑开了。
赵杭起身捏了捏眉心,吩咐顾一追过去,将伞给陈晚雨,再暗中送她到家。
萧鸣珏站在伞下,静静地看着她:“你答应她了?”
赵杭淡淡地笑了笑:“左右我们都是要查这件事的,答应她没差。”
“可是……”萧鸣珏话到口中,又不知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又何必将这些事都揽到自己肩上?
他太清楚赵杭了——言出必行,总喜欢一力担下所有事情。
可她背负的,已经够多了。
赵杭摆摆手打断了他的斟酌:“先前陆凌光给我们的名单上只有姓氏和住址,却没姓名,险些漏了重要线索。”
“朝曦娘子?”萧鸣珏垂下眼眸,心知已无法改变赵杭的决定,闷闷道,“我在长安也有所听闻。当年长安的达官贵人争相掷重金以见她一舞。其中以镇国公世子尤甚。”
赵杭点头:“当年郑郭泠爱慕朝曦娘子不得,曾放话定会得到她。只是没多久朝曦娘子就消失在京城中,再无踪迹。”
郑郭泠,便是镇国公郑乾唯一的儿子。
“所以,陈晚雨口中的,朝曦娘子失踪三日一事,有可能与长安的人相关。”
在她说话间,凉风夹杂着细雨席卷而过,发出轻微的呜咽声,像是在附和她的话。
萧鸣珏将外衣披在赵杭身上,拉着她快步往小院去了。
“风大,我们先回家。”
他们很自然地称那座租来的小院,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