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杀了他?”她抬手示意身后的人别动,自己缓缓步入院中。
陆凌光垂眸避开了赵杭的眼神,沉默不语。
死寂蔓延在这间不大的院子中,暖风之中伴着若有若羌的血腥味。
就在赵杭即将越过他看到地上尸首时,陆凌光终于出声了——
“他逼死了叔叔,我要给叔叔报仇。”
他甚至还抬头对着赵杭笑了一下,平静地继续道——
“杀人偿命,我知道。赵将军,抓我吧。”
赵杭对上他冷静的神色,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所以你一开始就没打算答应我?”
陆凌光极快地承认了:“不错。”
夜色之中的血腥味渐渐变淡,另一种赵杭熟悉的味道渐渐变得明显。
赵杭心底骤跳,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想检查林余念的尸首——却被陆凌光挡住了。
“让开。”
“做什么?”
两人的眼神在夜色中对上,一双漠然,一双微怒。
下一刻,赵杭毫不留情地拨开陆凌光——他只是个书生,纵然学过些拳脚功夫,也与自己相差甚远。
林余念的尸首终于完整地呈现在赵杭面前——他的脸朝下,背上插着一把黑色的箭,但还未等赵杭看清,陆凌光就又挡住了赵杭的视线——
“赵将军,你还等什么?他可是一州刺史,又与你有过节。若你不抓我,你就是最大的嫌犯。”
他又开口,语调有些急促,似乎是迫切地想让赵杭抓了他,了结此事。
“谁替你杀了他?”赵杭回头,脸色难看。
“这重要吗?”陆凌光似有些不耐,声音中都染上烦躁,抬脚就要离开,“你要是不抓,我就走了。”
“把林余念的尸首带回去。”赵杭也不阻拦,只是慢悠悠地吩咐手下人。
“谁敢!”在赵杭手下人上前时,陆凌光的脚步瞬间停住,厉呵道。
杜更带着人,一时不知所措。
赵杭不耐地“啧”了声,“你是谁的人?”
杜更瞬间打直背,毫不客气地越过陆凌光的阻拦,将林余念的尸首带走。
“赵杭!”陆凌光眼见拦不住,冷静的面孔在几人迅捷的动作中裂开几道缝,“你到底要干什么?”
“谁替你杀了他?”赵杭盯着他,面无表情地又问了一遍。
“关你何事?”陆凌光脸色也不好看,烦躁不耐地反问。
赵杭终于失了耐心,直接上前攥起他的衣领,大怒道:“你是不是蠢?你知不知道林余念背后是谁?你真以为那弓箭手杀他是为你好?”
陆凌光微怔,片刻后别过头,淡淡道,“是我吩咐他杀了林余念。”
“你?”赵杭冷笑一声,“你杀得了他吗?你知道九曲散吗?”
见陆凌光面上闪过一丝茫然,赵杭冷声继续道:“箭上涂了九曲散,你连九曲散都不知道,你跟我说那弓箭手是你指使?到底是你指使他,还是他指使你?”
陆凌光眼底闪过怀疑,但又极快地避开赵杭的眼神,一言不发。
赵杭见状,用力一扬手将他甩出去。陆凌光踉跄着后退两步,不得不弯腰扶住身边的桌子稳住。
“九曲散,是元戎的毒,”赵杭语调冷漠,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看他,声音轻柔,却仿佛淬着毒,“林敬为了大魏奉献一生,自己的亲侄子却成了大魏叛逆,不知他泉下有知会作何感想啊。”
“我没有!”陆凌光终于按捺不住,抬头怒视赵杭。
林敬果然是他最后的防线。
“弓箭手到底是谁?”赵杭步步紧逼。
陆凌光下意识地避开了赵杭锐利的眼神,嘴唇张张合合,却始终没出声。
“箭是从西侧来的,你这宅子西侧只有一公里开外才有高地。这弓箭手的射技之高,不在我之下。”
赵杭面无表情:“你觉得,这种人会心甘情愿地受你驱使?”
陆凌光脸色变幻,不断挣扎。
赵杭加了最后一把火:“元戎擅射,你是真想私藏敌军?”
在这一瞬间,陆凌光被抽掉了浑身力气,不得不扶住身边的桌子才能勉强撑住身子。
他面色痛苦地摇头,语调茫然:“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我,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只是自我被流放后,好像就一直有人在暗中保护我。”
“我,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夜风轻轻柔柔地抚过,明明带着初夏的暖意,可当赵杭垂眸看着蹲在地上的男人时,却觉得后背缓缓爬上一股寒意——陆凌光身上,还牵扯着更大的秘密。
与长安,与夺嫡,都脱不开干系。那究竟是二殿下,还是三殿下?
“是在五年前的舞弊案之后?”
陆凌光低低地自嘲一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