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记得儿时的他阳光又纯粹的笑脸。
我想起了那次野炊去他家做饭吃的情景。牛肉是周洋切的,肉片出乎我意料的薄。然后他烧燃灶火,安排我加柴。可是我从未烧过柴火,只好撒谎说自己更擅长炒菜。火烧得很旺,锅很大,镶在炉洞里,我学着记忆中父亲炒菜时的样子,胡乱翻动锅铲。没想到周洋去上个厕所回来,手忙脚乱的我就把牛肉直接炒糊了。
“糟糕!糊了!”周洋闻到糊味后拿着碗跑到我旁边,“锅铲先给我。”我下意识地躲到一边,周洋迅速将牛肉舀进碗里。
我不知所措地站在灶炉边,又自责又难过,“都怪我太笨了,我从没炒过菜,对不起。”我真怕他会因此讨厌我,就跟大家一样,疏远我。
“又不是你的错,”周洋毫不在意地边说边往锅里加了一瓢水,“会炒糊是因为我没好好看着火。”
“是我的错,”为什么他要说是自己的错呢?明明是因为我不会炒菜,“我其实什么都不会,无论是加柴还是炒菜,我都做不好。”
“我以前也不会,”周洋说,“多炒几次就会了,我有次还把锅煮了个洞,被揍了一顿。”周洋笑起来,“当时我奶奶叫我煮土豆,土豆都被煮黑了。”
我看着他那爽朗的笑容,心里传来一阵从未体会过的温暖,我第一次发现,原来人的笑脸可以比和煦的阳光还令人心生灿烂。那一刻,我满脑子都是一个疑问,我真的可以和他做朋友吗?
“牛肉放点佐料拌来吃怎么样?”周洋问。
“嗯。”我的自责被一种难以名状的喜悦取代,接下来的时间,我的脑袋里全被周洋的声音填满,我就像个任他摆弄的提线木偶,他叫我往东我就往东,叫我往西我就往西,只不过,大部分时间,我都在柴火前坐着,他却忙得跳来跳去。等他把我带来的菜都做好后,他又把饭篜里的包谷饭倒在锅里热了热。
我们把饭菜摆在堂屋的木桌上,端着装满玉米饭的碗面对面坐着。周洋做了五个菜,不仅炒了我带的牛肉、花菜和大白菜,还从他外婆家翻出土豆和腊肠。
“家里没有米饭,包谷饭都是昨天剩下的。”周洋略带歉意的说,“你吃得惯么?”
“我不挑食的。”现在的我,满心喜悦,无论是周洋做的菜,还是他的笑容,都让我觉得眼前的一切都亮闪闪的。
“下次,等你会做饭了,你炒菜给我吃。”周洋毫不在意的一句话,点燃了我学习做菜的斗志。
“周末的时候你要不要去街上玩?”我问。
“周末遇上赶集天我可以去。”
“如果你来找我,我带你去一个秘密基地。”
“那个女生也会在你的秘密基地吗?”
“哪个?”
“就是欺负你那个。”周洋说着话时虽然没有恶意,但却让我突然想到自己拿罗娜的秘密威胁她的事情,坏的人是我,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能随便评价罗娜?
“她没有欺负我。”我有些不高兴地说。
“好吧,是我弄错了,但我还是不想跟她们一起玩。”
“她们也不会跟我去玩。”想到这里,落寞之情油然而生。
“我到街上后该去哪儿找你?”
“我家在街尾的街道入口处没多远的地方,你随便问问别人就能找到了。”
“可万一你不在家呢?”
“那这样,只要遇到周末的赶集天,我都在家里等你。”
“拉钩。”周洋把他的小指头伸到我面前,我曾看到过同学们这样伸出小指嬉笑着相互许诺的情景,却从没亲身实践过。我抬手的瞬间,感觉手臂的骨骼都因为紧张僵硬了。当我肉肉的手指勾住他皮肤略显粗糙的小拇指时,周洋笑着说:“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野餐结束后,我跟着学校的大部队回去时,罗娜她们并没理睬我,我背着摔碎的碗,心里虽觉得可惜但却并不怪她。我一直觉得,以罗娜的秘密来强迫她与我做朋友是非常可耻的行为,所以她对我做的一切我都心甘情愿的接受。一路上,我虽然处在队伍中,但罗娜她们筑起的一堵堵厚实的隔离墙完全把我和她们分离开来,我只能感觉到一阵阵难以言喻的寒冷,并在沉默无言中抵达学校。
老师宣布解散后,我鼓起勇气抓住罗娜的手,真诚地道歉:“对不起,罗娜。”
“你干什么啊?”罗娜不耐烦地甩开我的手。
“我错了。”我低声说,“不和我做朋友也没关系,我会保守秘密的。”
“什么秘密?”站在罗娜旁边的吴丹激动得双眼发亮。
“艾秋!”罗娜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她怒瞪着我,大声吼道,“我不想跟你做朋友你就要在这里乱说吗?”
“不是这样的,”我着急地解释,“我只是——”
“你这人真的太讨厌了!”罗娜扔出这如刀一般的话语便挽着吴丹的手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