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惊恐过去之后,我跪在床上,听罗娜的吩咐掀开她的短袖T恤的背部,当罗娜瘦削的脊背呈现在我眼前时,我的头皮和神经都惊得发麻了。只见她的背脊骨两边的皮肤上全是一个个小拇指指甲大小的圆疤,密密麻麻地交织着,触目惊心。在她后腰处,有四五个新添的伤口,那些伤口周围都掉着些沾水的薄皮,再往上一点是三个凸出来的像水泡一样的圆球。
“泡都爆完了吗?”罗娜问。
“还有三个。”
“帮我掐爆。”
我头皮一阵发麻。
“掐爆后就在那些伤口上涂牙膏,不然我会一直很疼。”
我不敢下手,但又不能表现得怯懦,难得罗娜跟我这么近,我不能让她讨厌我,于是我咬着牙,用指甲去撕那些水泡。我每弄爆一个,罗娜的身子都会抖一下,我的后脑勺也忽麻忽凉。
当我把牙膏分别涂在她的新伤口上后轻轻将她的衣服放下来,深怕稍一用力就会把弄痛她的伤口。
睡下后,罗娜依旧背对我,我们依然沉默着。
我心里有很多疑问,可我一个都不能问出口。伤是怎么来的?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疤?为什么会吐血?为什么那么痛苦都不愿回家?我突然想起骆雨,想起她对我说过的话,想起她跳河前那句扎痛我胸口的控诉。我的身体瞬间就凉透了。罗娜是否也一样?她和骆雨一样聪慧伶俐,优秀可爱,脸上的笑容总是那么灿烂,笑声又总是那么爽朗。可是,这样耀眼的人,为什么会有那么黑暗的一面?那时的我并不明白,人为什么无法做到绝对的纯粹。就像有光的地方就会有影子一样,当光垂直而下时,影子会与身体重合,让人误以为影子消失了,实际上,暗影只是藏于脚下。然而,只要光线稍有偏斜,黑影便显现出来,光的位置越低,影子就越长;光越强,影子就越黑暗。
在这漫长的静夜中,我在杂乱的思绪中渐渐入睡。可是,很奇怪,平时一睡着便会在床上翻来滚去的我,即便睡着了,也有种道不明的模糊意识控制着我的身体,不让我随便动弹。我似乎清醒的,但又做了很多零碎的梦。当我在闹钟声中醒来时,梦的记忆消失了,罗娜也消失了。
清晨的凉风并不清新,里面夹杂着酸腐臭味。拖垃圾的斗车要八点才从街头驶出来。我在街上慢吞吞的走着,当我走到昨晚遇到罗娜的那堆垃圾旁时,我没忍住好奇,走了过去,蹲下身子仔细观察那滩血。浓烈的恶臭扑鼻而来,干结的血液散布在罗娜呕吐的那一片垃圾堆上,一群苍蝇在我头上嗡嗡乱飞,我观察了好一会儿才在那附近看到两颗燃着血液的完整牙齿。牙齿很大颗,像是门牙,难道罗娜是因为换牙才吐血的吗?就在这时,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猛地冲击我的后背,伴随着剧烈的疼痛,我的身子失去平衡往前猛倾,虽然我本能地伸手支撑身体,但手还是插进垃圾堆里,膝盖重重地跪在罗娜吐血的位置上。
“笨猪要捡垃圾吃了!”是童兴云,我们班最调皮的男生。他对着我吐了个舌头便飞快地跑掉了。
我的手心传来剧烈的痛感,我没有理会他,慢慢起身,手从垃圾堆里出来的瞬间,我看到我的右手掌刺入了一小块白色的陶瓷片,鲜红的血液正一点点从刺入的地方渗出来。我难以控制地大哭着转身就往家赶,父亲恰好从家里出来。一看到父亲,我哭得更厉害了,父亲立刻将我带去卫生院。伤口大概三厘米,医生替我缝了两针,虽然打了麻醉药,但当我看着手心汩汩流出的鲜红血液时,竟有种身体某个重要部分正在一点点遗失的心痛感,我哭得撕心裂肺。
等医生给我上完药用纱布把伤口给我抱起来后,我才渐渐止住哭泣。
“你怎么弄伤的?”我安静下来后,父亲才开口问道。
“我不小心踩滑了摔的。”我不敢说实话,父亲有时候脾气非常暴躁,记得一年级时,我和一个女生发生矛盾,她捡石头来砸我,我哭着回去向父亲告状,父亲生气地说:“她拿石头砸你,你不会还吗?她拿一块砸你,你就拿十块砸她!”我虽然点头,却完全做不到。后来,父亲和那女生的家长吵了一架,从此以后,我都不敢随便跟父亲告状。童兴云虽然讨厌,但他爸妈都在外打工,就他爷爷在家带他,我不想父亲跟别人发生冲突。
父亲给班主任刘老师打了电话后,我回家换了套干净衣服才去学校。
到学校时,早读课都结束了。
我一进教室就搜索罗娜的身影,此刻,她正在座位上跟她那些朋友们开心的聊天。我们的目光对视了一秒,我本想向她问好,但她却把头扭开了,完全无视了我。我识趣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安安静静地坐着,静静地观察她聊天时的举动,她换了衣服,看上去精神很好,跟昨晚的她比起来判若两人。很快,上课铃响便响了,同学们纷纷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等待老师的来临。第一节是班主任刘老师的语文课,我们在教室里等了五分钟她都还没来,安静的教室开始嗡嗡地吵起来,同学们激动地猜测刘老师的去向,就在大家讨论得烈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