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的,说他脆弱,千磨万险不能让他屈服,说他坚强,冷言白眼却足以让他刺心痛楚。
夜晚,宋蕉英梳着头发,对许景由说:“您在美国的几个孩子,我看都不如他,他坚定,有毅力,头脑也冷静,如果他将来要领导San Francisco化学公司,会给您的事业带来发展的,您应该抓紧这个人才投资,应该启发他竞争的本领,培养他管理的才能。”
正在搓指甲的许景由放下了指甲刀,拿下眼镜说:“他不一定会有兴趣。”
宋蕉英不敢相信,问道:“这不可能吧。”
许景由理着头发:“你是美国长大的,不了解中国,还是好好的跟他再谈谈。”
他起身往许灵均那边去了,孩子已经睡下了,许灵均正在写信。
许景由问:“你还没睡啊?”
许灵均说:“我再给泠泠写信。”
许景由指着信:“我可以看看?”
许灵均把信递过去,许景由坐在沙发上看,上面写的是:
泠,这几十年,我什么苦都吃了,看来,像我这样的人,既然有这样一个有钱的爸爸,就应该离开这个国家。
但我的回答是,不!我等了二十年了,这一天,我等到了,我看到了祖国的希望,我播种了二十年的汗水和泪水,我不能在人民前进的时候离去。
人,毕竟不是单纯地为了物质生活而活着的。
许景由看完了信,拿下眼镜:“你、决定了吗?”
许灵均说:“是的,爸爸,我、决定了。”
许景由走过去把信还给他,去桌边给自己倒了杯酒,叹:“回来晚了。”
许灵均说:“是的爸爸,如果再早十年,也许我会跟你走,但是现在,爸爸,我们一家人都不会舍得离开。爸爸,你可能不太明白,一个国家从混乱的血泊中站起来时,它的人民那种兴奋的感情。”
许景由端着酒说:“革命的目的还不是为了改善生活。”
许灵均赞同,又说:“改变一个十亿劳苦人民的命运,这是一种令人激动的生活。”
许景由犹再做最后努力:“任何事情都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成功,一种是失败,想过没有?”
“我想过。”许灵均站起来:“不过,我是坚信我们这个民族生命的,爸爸,我已经是四十岁的人了,请你相信,四十岁的人的信仰不是那么幼稚的,我读过马克思列宁的书,还读过黑格尔罗斯、爱因斯坦的书,我不想做金钱的奴隶,我对那个,没兴趣。”
许景由就说:“看来,你是个坚定的社会主义者。”
两人对视,许景由喝完了手里的酒:“人各有志,我也不勉强你。”他忽然显出疲态:“这会回来,能见到你和小源,我很高兴,我发现你很坚定,很有毅力,这很好,我总算见到你。”
他拿起身边桌子上的一本书:“这里有一本《莫泊桑选集》,里面有一篇写一个国会议员与他早年生的儿子重逢的故事,后来他的儿子变成了白痴,这就使我联想到你是副凄惨的样子站在我的面前,现在见到你是这个样子,放心了。”
他把书放回桌子上,拿起酒杯喝完了酒,说:“我有个要求,小云什么时候能让我见见?对你,我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对你的孩子,我想我可以在他们身上……”
许灵均立刻接话:“可以的,爸爸,将来见面机会很多,我希望你也到草原牧场来看看,让小源和小云陪着你。”
许景由拿着酒杯:“如果是这样,我就非常感谢你了。我老了,在财产上我是一个亿万富翁,可是在感情上我却一贫如洗,说得直白一些,我是一个乞丐。”
许灵均听的心酸,快步走到他身边去:“爸爸。”
许景由反而一笑:“在美国你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不过他们都像一家美国刊物的名字——花花公子。”他坐下来,背靠着沙发背,很是伤感:
“金钱是无法建造天伦的宫殿的。”
他看向许灵均:“替我谢谢你的妻子,她很聪明、坚强,替我照顾了你。灵均,我还想托你办件事,你能不能在大陆上替我买一块两米长、一米宽的墓地,我这把老骨头,还想葬在祖国。”
许灵均宽慰他:“爸爸,你不要太伤感,我和泠泠过两年带着孩子去看你。”
许景由拿出胸前内衣兜里的手表:“送给你的妻子。”
许灵均打开一看,是块精致的女士手表,他推辞道:“哎呀,这么好的表她用不到。”
许景由执意要他收下。
终于,一个星期到了,到了分别的时候了,宋蕉英在车上感叹:“这一个礼拜,像一场梦。”
许景由却说:“不,比梦要好。”
机场离别时,许景由嘱咐多拍照片给他,许灵均答应,辞别:“爸爸再见。”
许清源也不舍地挥挥手:“爷爷,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