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瑜垂眸,按捺住自己不去想那么淡粉色的影子。再抬眼目光已是一片清明,继续想今日早朝发生的事。
太子乃他胞兄,东宫之位被人虎视眈眈地觊觎,白氏一族权势滔天,结党营私,排除异己,连太子手底下的人也敢清除。
如今这手已经伸到冀州,企图掌天下兵马,事情起因于武安侯的一封边关告急书。
今春二月末,辽国皇帝的小儿子耶律真领一队兵马突袭冀州边境的不渡关,抢掠之后被我方一名小将领兵在边界埋伏,那小王子仓皇而逃,怕是心中记恨。
也许辽国将有异动,恳请圣上着兵部制作甲胄兵器运往冀州,以备不时之需。
这几日,户部和御史台雪花般的折子呈禀御前。明面上看来虽不是白氏的人,但其中定有他们推波助澜,浑水摸鱼。
先是户部侍郎吴定坤呈上历年来冀州所耗银钱的账本,再启奏武安侯沈贺屯兵冀州数十年,每年所耗白银逾税收大半数,更兼兵器甲胄,安抚费无数,如今鞑虏未清,今春又犯我边境。
而沈贺无有对策,常使朝中陷入困境,此次又要春饷和甲胄,耗费巨数,而无利税,有拥兵自重的嫌疑,请圣上召回武安侯,押送大理寺审问。
再有御史台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御史跳出来厉声指责沈贺有大罪。
一是沈贺多年兵事上未有寸功,领兵多年未有大胜。二是忝居高位,只知虚耗国库,对家国百姓无有利好。三是不善经营,西北地势开阔,倘开源节流应能自足。四是不睦邻友,既无把握大胜,又不修复彼此关系。尸位素餐,劳民伤财。请圣上召回武安侯,另指派官员任冀州大将军。
方御史素来以刚直闻名,侧头瞧了一眼说话这傻子,不知是谁家的马前卒,竟敢在他的御史台撒野。
虽说御史台风闻可奏事,但武安侯未曾烧杀抢虐,亦未败于北辽,此事并无御史台指摘的地方。
若御史台沦为争权之人的走狗,那他这御史也不必当了,自回家种田去吧。
遂站出来,指着这小御史的鼻子,唾沫星子横飞:“你懂带兵打仗,懂开源节流,也懂议和,不如派你到北辽亲睦一下,让北辽给我朝每年进贡几千万两银子,也让我们这些忝居高位的人看看你的能耐。倘北辽不臣服,财政不充足,你再去当大将军,不费一文一厘将辽人打得落花流水?你是什么东西,竟敢于明光殿前大放厥词,妖言惑众。我今日就清理门户,请圣上裁夺。”
话音未落,便两耳刮子抽了过去,那小御史瞬间便嘴角带血,只捂着肿了的脸倒在地上说不出话来。
御前总管太监王宝福唤人来将这倒霉的御史拖下去了。
方御史出身贫寒,早年间做惯了农活,如今得圣上扶持,官居正一品,与宰相、太尉并列三公。为官二十余年,依旧是两袖清风,家中奴婢亦只有几人,一家老小在京中租房住。
还是圣上看不过去,赏了他一座三进的小院子。到如今也是常常要做粗活的人,力气可想而知。
再有几位低阶御史深深垂下头,不敢进言。
因着这场闹剧,刚才还如菜市场的大殿此刻安静得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呼吸声大点的官员此刻都屏息而待。
圣上抚着头,目光在殿前巡视,最终定在尧谦身上:“尧卿掌军政大权,可有何意见?”
尧谦掌兵部尚书一职多年,自能沉着应对,“依臣拙见,武安侯镇守边关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且最熟悉边地之事,有他震慑,北辽不敢大举南下。
只冀州用兵多年来固守城地,亦不敢主动进攻,战事胶着,边地屯兵三十余万,耗资无数,财政兵事历来无两全之策,不如先派使臣议和,签订契约,再渐渐回撤两三成兵马人数,将余数兵马练成精锐之师,一来可缓财政困难,二来也可督促冀州用兵之事,如此可保边疆无虞。”
待他说完,朝中竟有附和之声。一时又有人商量朝廷派谁去收兵,兵马如何安置。
要宋瑜看来,这简直就是放屁,退兵十万,那左贤王不日就能挥师南下,若冀州失守,把尧谦五马分尸也不能解气。
这尧谦罔顾父皇信任,如今竟在官场上练就一身墙头草的功夫,两头讨好,摆出一副不偏不倚的姿势。
究竟是早与白氏狼狈为奸沆瀣一气,还是惧怕白氏气焰退避三舍。朝中一品大臣就是这样的气节,究竟还有多少毒瘤藏在背光阴暗处,企图腐蚀大周王朝。
他们这些自诩读圣贤书的人,如今倒是将圣人的高风亮节忘了一干二净,净是些蝇营狗苟的勾当。
若说五年前他离京之时尚有少年骄纵,如今却学会了隐忍克制。宋瑜紧紧抿着唇,径自沉默,不发一言。
还是太子宋琮站出来朗声道:“儿臣以为不妥,十万兵马行踪必不能藏匿,北辽稍微打听便能知晓。一旦撤兵,辽人大举南下,纵是战神再生,也不能抵挡。况蛮人无信,契约朝令夕废,早有前例,到时冀州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