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娘子听了顾观月的话,便道:“也行。你就说,娘刚回来,这村里的事两眼一抹黑,请她来讲讲,她必然愿意的。”
顾观月应了,两人收拾着吃过饭,下晌继续摆放东西,洗晒衣服。
又忙活许久,两人才歇下来,顾观月坐在厅内,拿了纸笔,算起账来。此前她已经知道顾家有十几亩地,再没有其他出息,这十几亩地到底是什么收成,得细致算一算,才知道能有多少余钱,怎么起手做事。
她已打听到,当下的收成是亩产两石麦子,这十五亩地一年合计收三千多斤粮食,说起来不少,佃户交租却只四成,算下来顾家母女一年能有一千两百斤粮食,还要将其中三百斤交赋税。一年下来,只剩九百斤粮食,折成银钱不到四十两。
如今一户人家四五口人,一年花费不过三十两银子,说起来顾家母女省吃俭用的话,还可有一半盈余。只是这生活水准,就一言难尽了。
这肯定不是常法,更不可能她们母女亲自去种这些地,所以不管是之前元娘,还是现在顾观月,想到要带着寡母生活,都是盘算要做些生意。
只是生意和生意又不一样。
元娘原本想的是先把这些地拿几亩出来种花,她自己操持,小本买卖做起来,之后再做“大生意”。
顾观月却不是这样的性子,街上挑担卖花的,有几个是赚了大钱的?何年何月才攒够做“大生意”的钱?起势如果低了,虽然一个人好操持,做大却难。她是管过大生意的,不是很想再一点点蚂蚁筑巢。
要做大,租地、雇长工、雇跑腿、再雇一个掌柜,乃至找到好的养花师傅——顾观月对自己的技艺心中有数,且还掌管不了大花圃呢——又或者商场人情往来、税收等,这得多少钱?
算着算着就为难起来,顾观月于是问张娘子:“娘,你就给我透个底吧,咱家现有多少钱?咱们既出来,就得我养着您了,我心里倒是有主意,需得多花些钱。”
张娘子见天黑下来,先催她:“别忙着算这个,去请你东嫂子过来。回头咱们空了再算那个。”
顾观月一边收着桌上字纸,一边再问:“若要一两百贯钱,娘手里有吗?”
张娘子吃了一惊:“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不是把咱们家的地收回来再做打算?地在手里,请人的钱有数,用不了这许多吧?”她心里记着的,还是以前元娘提过的主意。
顾观月收好了东西,不忙着往外走,见张娘子一幅忧心的样子,便有意轻松笑道:“我如今长大了,在县里也长了见识,心里又有些新主意了。娘不用担心,必成的。”又问,“我看咱家地契上,现在是叫李运海的人种着,这人好打交道吗?若好打交道,就让他继续种着。也到了收租、缴赋税的时候,咱们先把佃租收回来。”
张娘子为难道:“银钱事你不用很担心,娘多少攒了些。只是这些个佃户,还得问你东嫂子,新契是太公帮着签的,我却不大知道这个人。”
顾观月听了,见天色已黑,只好先来请东嫂子。
东嫂子晚间有要紧事,见来请就应了,将十来个鸡蛋、一把韭菜装了一篮,说着:“你家刚回来,东西不齐全,咱们带着这些凑个菜。”就与顾观月过顾宅来。
晚饭间谈得热闹,张娘子便有意问她,晚上可要住下,有些话还没说完,令人遗憾。东嫂子家里人齐全,缺她一个不算缺,高兴地应了,隔着墙向家里喊了句,就住下来。
晚上张娘子与她便抵足而眠,聊至深夜。
顾观月今日却心细,闩了门落了锁,沿着墙根走了一遍,见西墙较矮,只刚比她高出去半头,于是故意将家里木桶、木盆等物挪到那里。这才走回来睡下。
刚回家有些择床,半梦半醒间仍听得外间她娘与东嫂子说话,说的正是她:“元娘你是知道的,养了个男儿的性子,细处不大顾得上,今天金娘子的事,你若听见有什么闲言碎语,还请为我们剖白剖白。”
顾观月心中甚为感动,张娘子这个母亲做的,为女儿操心太多。
曚昽要睡去,忽听得院内重重一响,似有重物落地,她吃了一吓,拥着锦被半坐起来问道:“娘,外头什么东西倒了?”又故意大声叫到,“东嫂子,我怕。”
东嫂子的大嗓门立刻响起来:“不碍事,我去瞧瞧,元娘你接着睡。”外面又叽里咣当响了一阵,隐约听得男人的声音。
听得外头的声音,像是有人进来了,几人全醒了神,哪里还能睡,都爬起来披上衣服,掌了灯到院里来看。
东嫂子走在前面,她母女在后面灯影里递了个眼色,都知道今天请她来对了,凤霞的话不是空穴来风。
到西墙下,只见一个水桶倒那里,半桶水泼了一地,地上零零乱乱赫然留了两串湿湿的脚印子。此时更深露重,又兼惊吓,她们身上都已寒浸浸的,仔细查验了一番,因再未发现别的,只得回来屋里坐下。
张娘子暗道:“亏得元娘今日执意请了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