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双眼湿漉漉又亮盈盈的,眼神清亮深邃,像一只警惕的小鹿,优越的眉骨,挺拔的鼻梁自带高光,在灯光下映出一道清晰笔直的光晕,皮肤虽然黑,但粗粝的很有质感,迎着光都看不到毛孔,左眼卧蚕与外眼角的连接处还有一颗魅惑的小美人痣……
所有好看的苏点都集中在这一张脸上,而他竟然不喜欢女人……
“哎,阿布!”
没有反应。
“阿布!”
在接连喊了两声以后,对方终于转过头来望着她,眼神带着狐疑,仿佛在说:叫我吗?
她有些尴尬,“你不叫阿布吗?听他一直喊你阿布啊……”
他看了一眼房依,又低头看看睡着的平措,轻声说:
“——阿布是哥哥的意思”。
他将脱下的藏袍小心翼翼的披在平措身上,“我叫丹增尊珠。”
房依转头看他,眼神充满疑惑,“什么?你们是兄弟?”
“嗯。”
“——那怎么姓都不一样?”
“我们没有姓。”
“哦”,房依恍然大悟,藏族人竟然没有姓……
在平原,20来岁的哥俩能这样相互贴贴、举止亲密的很少见,这两兄弟关系可真好……
她想到自己原先的胡乱猜测有些不好意思,在心底默念了一次他的名字……
“——丹增,你多大了?”
“20了。”
房依:“……”
她顿时为自己的见色起意感到羞耻,想到自己都能独自背着书包上小学了,对面的丹增才出生,跟那种觊觎小女孩的变态猥琐大叔没有丝毫区别,就顿时没了继续聊天的兴致。
她闭上眼睛也决定睡一会儿,这个年过得实在太累了,明天还得赶路去拉萨……
迷迷糊糊中,房依听到有人说话,睁开眼就看到一个白大褂立在丹增身边。
白大褂戴着口罩和眼镜,看不出表情:“想好了吗?麻药打不打?”
“想好了”,丹增的低音炮很有辨识度,“不打。”
白大褂显然有点难以置信:“不打的话,病人在手术过程中会很痛苦。”
丹增低头看着怀里安睡着的平措,伸出左手帮他掖了掖藏袍的领口。
这是一双饱经沧桑的大手,黝黑粗糙,骨节处由于常年劳作肿成一个小包,指节布满星星点点的冻痕,摊开的手掌全是老茧……
这真的不像一个20岁年轻人的手。
他沉默许久又缓缓开口:“不打。”
白大褂转身准备离开……
“打!”房依连忙坐起身,叫住医生,“麻烦医生把麻药开了,我们去交费。”
她又转头看向丹增,困倦的脸上带着怒意:
“——不打麻药怎么做手术?你想痛死他?”
没给丹增反应的机会,房依迅速站起身,跟着医生去交费。
丹增也立马起身,怕惊动怀里睡着的平措,他的动作轻轻的,但挣扎中平措还是醒了,他没管平措,一路小跑着跟在房依身后:
“没关系的,不打麻药没关系的,我以前也不打。”他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想到手术时的痛,他越说越没底气……
“——这个钱要还的,你不用不好意思。”房依对这张漂亮的脸有些失望,没再搭理他,直接去交了费。
她倒也不是同情心泛滥的人,只是平措那张圆圆的脸、大大的眼睛总让她想起大学时在云南山区支教遇到的贫困学生,她实在不忍心。
“加一下微信吧。”丹增立在一旁蹙着眉头看着眼前的女子,“——麻药费我微信转给你。”
丹增靠得很近,手里拿着一台黑色的老式安卓手机,屏幕已经碎成了零星的好几块……
房依没有答话,也没有拒绝,扫了二维码,他的头像是星空下一个男人戴着帽子的背影,名字叫“浮生若梦”。
她在心底默念了一遍这4个字,忍不住嘴角泛起一抹笑意,年纪轻轻竟然起个如此老成的网名。
她很想问问他究竟懂不懂这几个汉字的意思,当抬头对上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她又立刻止住了揶揄他的想法……
低头间,她发现丹增手上的冻疮远不止手背那几个,甚至虎口处还有斑驳的口子,翻手的一刹那,这双粗粝的大黑手手掌心泛起的层层老茧,密密麻麻、触目惊心……
如果说先前对他还有点见色起意的意思,那么现在更多的是心疼,她原本想调侃一下他的网名,话到嘴边,只淡淡说了一声:
“我叫房依,房子的房,依恋的依。”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算了,就数字一二三四的一吧……”
只见丹增在破碎的手机屏幕上来回划拉,无奈手机就是不听话,一会儿闪屏、一会儿黑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