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刚看见我笑什么?”卫骋一手托着下巴,姿态慵懒地问对面的人。
谢轻非瞋了他一眼:“谁冲你笑了,我在和我姐打电话。”
卫骋都懒得戳穿:“她给你讲笑话了?”
谢轻非:“给我讲了件好人好事,还让我请这位好人晚上一起回家吃饭。”
卫骋假模假样地:“你要觉得为难,也可以不请。”
“这是我姐的客人,我还能替她拒绝吗?”谢轻非说完发现自己唇角居然又有点压不住,赶忙清了清嗓子,稳住表情。
卫骋见好就收,转而问起案子。
谢轻非也算找到事情转移注意,从王爽出轨的事情被张燕发现开始说起。
“……就是这么个情况。假使王爽真是MSBP患者,那他当初之所以愿意帮助秦永慧,想必就是为了从让这个女孩一点点变好中获取心理满足,说多爱也谈不上,换成是别的什么人在他面前蒙难,估计也能得到这待遇。张燕之于他,或许有不同吧,但也不重要了。
“其实以他的罪行来看死刑是跑不掉了,而且还要在活着的时候接受警方、检察机关和法院,乃至社会舆论的审判。秦永慧这一冲动,张燕的案子就要撤销,那王爽本来要承担的责任也都没了,真是便宜他了。”
卫骋叫来服务生点了单,顺口问道:“案子也结了,你什么打算?”
“先歇着吧。”谢轻非接过他递来的菜单,不经意间一瞟,发现他脖子旁边半没进领口的位置贴了一层纱布。
待服务生走了,她指指脖子问他:“这儿又是怎么弄的?”
卫骋一顿,轻描淡写道:“一点皮外伤。”
“只是皮外伤需要包扎这么严实?”
“防止衣物摩擦和细菌感染。”他给的理由让人没法反驳,“真的没事,三两天就能好。”
“你这位病人还真是……脾气大。”
受伤原因大概和他手背上的一样,谢轻非没再追问,眼神却不受控制地老往他脖子上黏。他大衣脱掉后只剩下件花灰色的毛衣,领口浅,没法将那块纱布完全挡住,自己本身也没当回事,被她问完话后才开始捏着衣领遮挡,还以为这点小动作没人发现。
谢轻非顿时感到很心疼。
之前谢轶南问她为什么分手,她给的答案是两个人职业规划不同。后来谢轶南看她忙案子整宿都回不了家,私下又问她是不是因为对方不支持你的工作。毕竟要当公安的家属,没点超过常人的豁达与耐心是很痛苦的。
可相反,卫骋就是太支持她了,他知道她的工作忙碌,居家时间少得可怜,但从没说过一句抱怨的话。她也会经历很多危险,他再担忧再心疼,也不会提出要她换个岗位,谢轻非觉得自己从没遇到过这么懂她的男人。
以前阅读柏林的《浪漫主义的根源》,里面就说“最可怕的是相互妥协,那等于是说我们双方都背叛了自己内心的理想”。当时她想的是还好她和卫骋三观吻合、爱好相同,就像榫卯一样契合,都不必背叛自我。事实上在他们相处的过程中确实没有遇到任何因理念不同而产生的矛盾,这也让她迷失在了甜蜜里,忘记什么叫“人之常情”和“不可免俗”。
等到她发现自己一直以来得意的爱情关系其实并不像她以为的那样无瑕,这一切和睦都是他退让的结果,才知道自己有多天真。
她每每回家能吃上的热饭,每次受伤得到的周全的照顾,都是他牺牲自己时间换来的。多少次因为她的事,他推掉了来之不易的研修机会,而对于他的工作性质而言,这些机会又是多么珍贵。
再后来她出事就不敢被他知道了,最后一次意外是他明明还在上夜班,却突然在不该出现的时间回了家,正撞上她对着镜子整理腹上的绷带。虽然她已经第一时间放下衣服转移话题,可卫骋对血液气息向来敏感得过分,根本瞒不了。
谢轻非还记得他当时的表情,既心疼,又气恼她的遮掩。他一言不发地为她重新处理伤口,她开玩笑说家里有个医生就是好,结果被他很生气地瞪了。半夜疼得睡不着,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他竟也没睡,坐在床边,掌心还小心翼翼捧着她一只手,歪头望着月光不知在想什么。
但月光大抵没有这样清凌凌,水波来自他的眼睛。
谢轻非突然意识到,这样对他并不公平。他肯定也想要一个时刻健康平安的伴侣,而不是如她这般整日要他担惊受怕、劳神操心。
很久之后她又得知,那天他突然回家是打算收拾行李去出差的,要见个什么什么来国内交流的大佬,机会很珍贵,还关系到他某一篇论文能否顺利发表,可他为照顾她留下来了。这不是第一次,无疑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但她一点都没有觉得感动。
谢轻非这种天之骄女,得到的来自男男女女的爱慕太多,因此并不觉得这玩意儿多么珍贵。而她本身又自幼独立,亲情与爱情都离她太遥远,心底对于亲密关系不说抗拒也是陌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