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活下去。
挣扎着也好,毫无尊严也好,她只想活下去,仅此而已。
正想着,食堂远处闪过两个人影,一男一女,正端着餐盘聊的热火朝天。
!
江春蹭地站起身。
马尾辫,蓝卫衣,不是刘恩绮是谁。
同在一个高中,能碰到倒没什么新奇的,只不过会议事件过后,再想起对方,总有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江春刚想走上前,两人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人海里,无影无踪。
……
她烦躁地收起餐盘,一股脑扔进回收点。但走出不远,隐隐约约听到身后有人喊“江春”。
江春回过头。
那个无名的男孩朝她微笑。
……
“你也在一中。”
“什么啊,还以为很明显了。“
“有点惊讶。”
“学校吗。”他突然停下身:“那有什么重要的。”
江春微微挑眉。
“你以为他们都是来学习的吗?”男生指指身后的食堂:“明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可一中是父母的梦想,不是他们的。“
说到一半,他顿了顿:“每个人,我也是。”
江春神情复杂地看着他。
虽然一直都笑着,可头一次见到他微微落寞的样子,也并不突兀,反倒觉得,这才是真实的他自己。
“我在说什么。”对方摇摇头,又笑起来:“这么多年了,大家都这样,谁不是呢。”
“希望,算吗?”
“什么?”
江春突然抬头,认真看着他。
“随口问的,给人带来希望,算梦想吗。“
希望。
那是个被赋予色彩的词,如暖光,如一江春水,灿烂又孤独。
他似乎愣住了,瞪着眼看着江春,很久很久。
两人安静地走在小道上,透着阳光,藤蔓缀着星星点点的花,一层层织上天空。
江春听见一阵轻轻的笑声。
”当然。“
语气很轻,带着迟疑,仿佛像刚刚决定的。
江春张了张口。
你做到了,已经做到了,谢谢你。
她想这么说。
可看着那对随笑容一起绽放的酒窝,江春觉得他知道,又觉得他不知道。
那天一切都很反常。
天气反常,李承庆反常,面前的人反常,连带着她自己都反常起来。
江春自认不善言辞,可那天,在路过小路旁的贩卖机时,她略微不自然地侧过头。
“听说过吗。”
“什么。”
“喝可乐心情会变好。”
他哈哈大笑。
江春掏出几枚仅剩的硬币,熟练地买了矿泉水,又花了好久去找可乐的图标。
在最角落。
也许要买过无数次才能一眼发现。
罐子和金属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江春捡起可乐,递给他。
对方似乎说了些什么,也许是道谢,也许是开心,可江春一个字也没听见。
迎着阳光,她抬头看向他。
从脖子,到那罐可乐,再到右手手腕,和常人无异,是一种苍白的干净。
“谢谢你。”
“不应该是被救的说这种话吗。”
“我也觉得。”
一瞬间,脑海里是春日的江岸,是人声鼎沸的礼堂,也是小巷里黑暗的雨夜,一个人流着血,冰冷地倒在角落,她拖着那人的衣领,一步一步,一步一步,眼前似有一道光,那么微弱,映着冰冷的雨水。无边的绝望,无底的深渊,离坠落仅一步之遥,她想到的,不过是个再简短不过的念头---
他还活着。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连带着面前的人影都模糊起来,隐约中,他一手拿着可乐,微微笑着,酒窝盛着明亮的日光。
你到底是谁。
江春又看向他,从脖子到手腕,从残存的期待到隐隐的失望。
你不是他。
可又为什么要说同样的话。
说短也不短的时间里,她幻想过无数次再见到自己救下的人。在下一个转角,在安静的小路,在微微摆荡的公车上,总觉得下一秒,眼前就会出现一个熟悉的人影,也许带着感激,也许带着愤怒,但无所谓了,只要见一面,一面就好。
仿佛这样,就能使自己相信,活着是有意义的。
江春也许会道谢。
刀尖抵在脉搏上的时候,我看到了你。
也许会感慨。
两个濒死的人,又奇迹般活了下去。
也许会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