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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不想再让月猷清爬床,他慷慨让出自己房屋,还放上一盆碳火,看着高薄身影离去,月猷清一头倒上硬榻。
史评姜槐安高冷清雅,写词只为取悦自身,不为旁人,哪怕名声大噪,也是充耳不闻。
殊不知性子越是冷僻,词句越是幽清,便越会让人两极分化,一面是爱他如命,而另一面又是厌他做作。
她找不到一本写姜槐安生平的书,只能在细枝末节的细节和大概的方向中去推测,可这样一个人,怎能被历史长河埋没。
她越想越精神,最后直接坐起,盯着火盆出神。
若有机会回去,她倾尽全力也要让姜槐安留下痕迹。
“咚——”窗外传来细微闷响,是东西被撞倒的声音。
月猷清顷刻回神,警惕望去。
窸窣声越大,像是有人再铺干草。
她不敢出声,起身到窗边站定,三两黑影一晃而过。
有人!
少女下意识惊呼,连忙用手捂嘴,放轻脚步朝另一房间过去。
兴许是低头走,又兴许是走的急,她一头撞上硬物,头晕眼花之际摸到滚热一片。
“嘶——”
轻呼时一根手指忙不迭的封住红唇,月猷清抬头,正瞧见姜槐安紧绷的下颌。
他在向门口瞧,身体绷直,警惕非常。
“快些!磨磨唧唧,等会人都醒了。”
“是……是,马上就好了。”
“哼,一把火将这里烧尽,我倒要看看姜槐安还要如何装,整日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真以为自己多厉害似的!”
二人贴在门上,屋外交谈声虽小,却也隐约听了个大概。
那人还在喋喋不休的说。
“真以为会写几首破词就了不起了?他乡试能不能中,还不是本公子说了算,他这辈子就注定只能是个破秀才。”
月猷清惊诧侧头,去看姜槐安的反应,男人出奇冷静,甚至是毫无波澜。
那双瞳孔淡的很,哪怕听到最后一句,也不见涟漪。
她心底莫名滋生悲哀。
原来……
姜槐安什么都知道。
“好了,好了。”连续四字呼出,急促脚步声越行越远,紧接着便是隐约火光。
“着火了!”月猷清一惊,率先拉开大门。
她听的没错,屋外靠墙一侧被铺满了干草,甚至连出口处也未放过。
冬日里天气干燥,有一星半点儿的火苗都会绵延数里,莫说还有引火的东西。
大火顷刻燃起,月猷清站在院中怔愣,又急又气的去提旁侧水桶。
这桶太重,她咬牙使劲,正提到半空时手中一轻,只见姜槐安动作麻利冷静,先朝院落出口扑去。
火势越来越大,月猷清喘着粗气,火舌张牙舞爪的舔舐着那张书案,四五页宣纸直接化成灰烬。
眼看垒落如山的书堆要被吞噬,她突然摇头,自言自语道:“不行。”
这其中还有姜槐安写的诗集,若是烧了就再也没了。
她直朝着屋内冲去,周身被滚烫热气烘烤,呼吸都困难。
在哪呢,那本词集……他年少时写的词集。
纤弱身影跪爬于地上,手忙脚乱的扒着书册,始终未瞧见自己想要的那本。
姜槐安回过神时,院中已不见了少女的身影,他愣神探看,猛然间瞧见屋内那隐约倩影。
“月猷清?”
他从未说过重话,这一声却是又惊又气。
冬日里的天气又干又冷,眼下还刮着东风,姜槐安毫不犹豫,用木桶盛满凉水倾倒于身,随即扎进火海。
情绪从未有过太大波动的男人此刻是怒极了,挡开几根因燃着而掉落的木头,抓住少女后脊将人提起,“你不要命了?”
“找到了!”月猷清惊呼一声,挣扎着伸手去抓,也不知道抓到没有,就被提出了门外。
黑夜被火光照亮,此处住宅紧密,一户着火,整条巷子都会遭殃。
有人敲了一声锣鼓,惊呼道:“着火了!”
锣鼓声渐起,三两人群从屋内跑出,纷纷提着水桶来救。
月猷清的衣服被烧的破烂,臂膀上烫出一大块红斑,姜槐安眉头紧皱,一言不发的脱下外衫将她盖住,随即跟着邻里去灭火。
天边缓慢露出鱼肚之色,火势终于灭下,四处蔓延着烧焦糊味。
有人因太过疲累而摔了桶,被姜槐安亲自送回家。
月猷清缩在角落,看着男人同来人周旋,他在同人赔罪,又在同人致谢。
大概是都知道他的品性,也无人过多纠缠。
此事闹得大,官府派了人来,他一五一十的将昨夜之事说出,虽说给不了那群人致命一击,却也能有些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