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场的小静湖旁不知何时多了几架炭盆,里面火红的银丝碳将四周烘烤的暖意融融,盛澈并非矫情之人,心安理得坐在炭盆围绕的小木凳上,驾轻就熟地上饵甩杆,等着上鱼。
午膳依旧是春满带着阿进小忠送的,在等盛澈用膳期间,阿进一直围着那两棵香樟打转,等再回来时便告诉盛澈说树应该是病了,不然香樟该是常绿的。
“病了吗?”盛澈望向不远处的一片枯黄。
阿进回道:“应该错不了的娘娘,香樟移栽到北方本就难活,今年冷的又急了些,也不知是哪里生了病灶,要不奴才过会儿去内务府请个司植来瞧瞧。”
“不必了。”盛澈看着那满目衰败,轻声道:“本就不属于这儿的东西,强留它又有何意义。”
阿进不明其意,觉得娘娘实在太过悲观,这树其实救得活,本欲再解释一番,哪知还没等开口就被人在腰眼上狠狠拧了一把,他疼的差点叫出声,一转头便听到大公公低声训斥。
“哪壶不开提哪壶,你个小兔崽子再胡言乱语信不信杂家给你扔慎行司去。”
阿进虽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却还是识相地闭了嘴。
银丝碳换了一盆又一盆,春满带出来的宫人手脚都麻利的很,一整天盛澈周身都是暖哄哄的。
阿进有句话没说错,今年冷的实在是急,入夜的寒风刮在脸上像冰刀子割肉一般生疼。
远远瞧见阿进和小忠又从铸剑房的炉灶里引了两个炭盆出来,火光在黑夜中将两人受了冻的脸映的通红。
盛澈兀自起身提了提今日的鱼获,确实是一日少过一日的。
实在是太冷了。
“这两盆银碳你们自己带回去用吧。”盛澈对来人说着,将鱼篓递给他们:“这几条鱼也给你们了,放在炭上烤烤刚好可以吃。”
小忠赶忙放下手里的炭盆接过鱼篓:“奴才们谢过娘娘赏赐,娘娘这是要回去了吗?那奴才们先送娘娘回宫。”
“不必了。”盛澈轻笑:“这里有的是人送我。”
那些个黑衣暗卫每日前去勤政殿禀报,小忠和阿进自然晓得娘娘口中说的是何人。
“奴才恭送娘娘。”二人齐声道。
出来马场后有左右矗立的假山道,是段只余两肩宽的窄路。假山之间点缀着不少的青竹,旁逸斜出,当下时节依旧挺拔翠绿,寒风吹过,隐在阆暗的夜色间瑟瑟作响。
两名暗卫眼睁睁看着皇贵妃走进假山道,便识趣的等在出口,可等来等去却迟迟不见人出来。
二人觉察蹊跷,互相递了个眼神,其中一个径自沿着路口走了进去,另一个则静候在原地。
片刻后,依旧没有任何动静,等候在外的暗卫心下慌乱,当即拔剑闯了进去。
……
一只穿着玲珑绣鞋的小脚绷着脚尖拨了拨地上两个昏迷不醒的人,确认无误之后伸手扯下了挡在脸上的面纱。
没想到正尘那小子平时不务正业研制的药粉关键时刻竟还能派上点用场。
甩掉绊脚石,盛澈闲庭信步地走了出去。
回殿的路径依旧,可盛澈脚步还是故意比平常放慢了许多,她记得,路过御花园时有一段伸手不见五指的青石板路,比方才的假山道还要逼仄许多,入夜之后便鲜少有宫人行走。
已经如此费心铺陈,只望身后之人莫要辜负她的美意。
果然,待踏上青石板路之时,身后的脚步声便开始急切起来,但令盛澈稍许困惑的是,那脚步声……是否过于仓促明显了些。
披风下藏好的弯刀已然出鞘,只等身后之人靠近。
“盛九~” 一声略带颤抖的娇弱声音传来。
那声音似曾相识却不甚熟悉,盛澈先是怔了一下,这才回过身去。
薄如轻纱的月光下,映着冷光的匕首显的尤其突兀,毫无章法的朝自己腹部袭来。
盛澈始料不及,下意识一把攥住近在咫尺的刀刃,匕首割破皮肉的声响让人心惊胆战。
不过很显然,偷袭者并非习武之人,刀刃甫一见血就惊吓得先行松开了手。
盛澈诧异的看着来人,默默在披风中收刀入鞘,又不动声色的将染血的短匕首踩在脚下。
“怎么会是你?”她扯出袖口中的丝帕,一边包扎一边纳闷。
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料到等来的竟是章晓芙。
此时的章晓芙脸色苍白浑身打着哆嗦,双手绞在身前,竭尽全力道:“你回头了,你就是盛九!”
“对,我是送青山盛九。”盛澈毫不顾忌,说至此处更是一头雾水:“怎么,我们两个以前也结下过什么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