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殿里充斥着疗伤的草药香气,被碳炉烘烤后四散在空气中。
榻上坐着发呆的人苍白瘦弱乖巧安静,双目空洞的望着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迫切的脚步瞬时变得踟蹰。
在赵倾城心目中,盛澈是明朗放肆的,意气风发的,目中无人的,却万万不该是如今这副安安静静坐在寝榻角落,对外界一切动静都后知后觉的模样,细瘦的四肢撑不起那月白色的衣袍,倾颓的像是一片随时飘逝的枯叶。
杨觞走的时候,她穿足了七日的白袍,她那时便与他说,说她讨厌穿白袍。
赵倾城忐忑走近,半跪在她面前,双手搭在瘦的有些突兀的膝盖上,不经意间看到矮桌上已经凉掉的汤药。
“惜错姑姑说你又不喝药,这样伤怎么能好哪?”
盛澈迟缓抬眸,枯井一般的眸子看向他,似是没听到他方才说的话。
赵倾城握住她冰凉的指尖,又忍不住向上移动几分去默默检查那腕口的伤势,声色温软,小心翼翼的打着商量。
“我让惜错姑姑再煎一副药过来,你喝下之后我陪你出去晒晒太阳好不好?今日天朗,春满说御花园的梅林景色不错。”
盛澈静静看着他,忽然开口:“我找你来是想商量些事。”
赵倾城尽力勾起唇角,不让自己的神色显的太过僵硬:“等你伤好了我们再商量好不好?”
盛澈微微蹙起眉心,本无血色的唇瓣张合几次又闭上,恢复成了方才默然的模样。
进门之前,惜错跪在地上不住叩头,日夜哭泣的眼睛已经熬的混沌了,与他说娘娘不吃不喝,连药都不用了,如今能救她的,唯有陛下。
赵倾城心中苦涩,他怎么会是那个能拯救她的人哪,他是那个伤害她的人,剪断她翅膀的人,毁掉她退路的人。
看着盛澈毫无生机的模样,赵倾城第一次后悔,后悔将她困在身边,困在宫中,后悔……
后悔认识她。
可如今武功尽失的盛澈,又如何离得开他的庇护。
“澈儿想找我说些什么?”赵倾城心疼的抬手摸摸她毫无血色的脸颊,主动询问。
赵倾城的让步其实在盛澈的意料之内。
她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再次看向他:“我想让你提一提颜之的位份,妃位可以吗?”
赵倾城目色顿住,继而道:“好,明日我便下诏书。”
“樱宁的身子垮了,担着虚名在宫中苟活一世实在委屈,还请允她出宫。”
“好,到时我会命人备下金银送她离开,足够她安稳一世。”
“我想见一见申屠和陈老将军。”
“等你身子好些,我会安排他们进宫。”
盛澈以守为攻,沉寂了几息继续道:“我身子快好了,不需要风兮寒在宫中照料,也放他出宫吧。”
赵倾城俊逸的眉眼微微蹙起又松开。
他一步步的退让,一寸寸的不安,一丝丝的侥幸,直到盛澈提出想让风兮寒离开时,终于撑不住了。
温热宽大的手将盛澈冰冷纤细的手包裹其间,捂了许久,还是没有焐热。
在他收回手的一刹那,盛澈反过来拉住他,迫切道:“风兮寒其实早就心悦樱宁,你能不能成全他们?”
见赵倾城沉默,盛澈以为是后妃公然离宫与男子再婚有辱皇家尊严,委婉商量:“实在不行可以让樱宁隐姓埋名,她如今的状况若是离了风兮寒的照料,怕是活不过三年,蜀地山高路远,不会有人知道她的身份的,你若是还觉得颜面有失,他们此生可以以兄妹相称。”
“为何要交代这些?”赵倾城忽然抬头问道:“好好的为何要将每个人的事安排清楚?”
盛澈滞住。
她确实太过迫切了。
“我怕。”盛澈直白道:“我也算是死过几次了,万一哪天又……”
“不会的!”赵倾城不准她再说下去。
亲近之人非死即伤,送青山的八百弟兄,杨觞,正尘,樱宁,风兮寒……
盛澈觉得自己属实是个灾星。
她扒开捂住自己唇瓣的手:“一路走来他们待我不薄,我总该为他们打算些了。”
“那我哪?”赵倾城声音隐隐哽咽:“那我怎么办?你可有为我打算?”
盛澈半垂着眸子看他:“你是皇帝,天下都是你的,何须我来替你打算。”
无波无澜的语气显得尤其的无情无义。
赵倾城颓然收回手,站起身,居高临下。
“好好喝药,不要再糟蹋自己的身子,我便答应你。”
盛澈看着那道默然离去的背影,忍不住攥了攥尚有余温的手心。
赵倾城言出必行。
第二日,颜之便升了妃位,赐了宫宇,离交泰殿不远。
申屠带着岳惜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