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澈正在剥橘子的手顿住。
“来我殿里睡觉?”
她有些听不明白:“谁让你来的?”
“天鉴司和礼部的老头。”赵隽野小脸通红:“他们说我要在交泰殿和乾清殿各睡够十二个时辰,还要让我在榻上……在榻上打滚。”
盛澈前几日确实是与礼部说过,成婚之后不挪宫殿,而中宫本应住在谦宁殿。
小家伙说的颠三倒四,但盛澈却听明白了话里的意思,应是以童子压榻。
民间也有此习俗,不过只是走走过场,临成婚前一晚让个小男童在婚榻上睡一夜,寓意早生贵子,想来是宫里规矩多,非要让贵子睡够十二个时辰。
乾清殿压压榻就成了,怎么连带着交泰殿也要沾喜气?
不过赵倾城这几日都歇在交泰殿,想来是天鉴司又闲着没事卜卦了。
“那你今夜就宿在这里吧。”盛澈说着,往自己嘴里塞了瓣橘子。
再过几个月她都要生了,这贵子压榻属实太晚了些。
赵倾城处置完政务已过子时,不知是否自暗室之后伤了元气,还是故意躲着自己,他发觉盛澈异常贪睡,他去的时候她已睡下,他起身时她还在睡着。
赵倾城轻手轻脚推门进去,竟发现盛澈正合衣躺在寝榻的最外边,榻上一个鼓鼓的小山丘,阿野的小脑袋正露在外面,红扑扑的脸蛋睡得很沉。
似是怕阿野睡觉不老实踢被褥,盛澈的手紧紧压在他被角边缘,身子微微蜷缩,面朝着他。
赵倾城静静站在榻边,殿内角落里唯一掌夜的烛火昏黄摇曳,照进他温柔凄冷的眸子里。
曾几何时他多少次畅想过眼前这般场景,会和盛澈有以后,或许还会有一双儿女,他秉烛伏案之后会在夜深人静时看到她们睡在榻上等着自己,这不该是一个帝王可以肖想的岁月静好,也不该是他现在的奢望。
天鉴司今日与他说起过要让阿野宿在交泰殿的事,他本以为盛澈不会答应,她从来都不信这个,她也从来都不想与他有以后。
赵倾城默默俯身将赵隽野从榻上抱起来,送去了偏殿。
第二日盛澈再起身时榻上已经没了阿野的身影,自己身上却盖着厚厚的棉被。她只以为是小孩子害羞,早早的爬起来走了,也没放在心上。
洗漱完毕之后,盛澈照旧来到正殿的玉龟缸那里看卧沙的小宝。
细沙上已经浅浅的撒了水,惜错姑姑此时正站在龟缸前用小耙子松沙,薄薄一层,既不会打扰它冬眠,又足够给它留下气口。
如今她身子不好,小宝都是惜错姑姑在照料。
“姑姑从前也很会养小宝,我那时就该发现的。”盛澈缓缓走近,指尖在沙丘的凸起上点了个小小的窝。
“从前总看公主照料,一来二去奴婢在旁边就跟着学会了。”惜错说着将小宝头顶的细沙轻轻刮薄了些。
“我娘是何时开始养小宝的?”
“奴婢去到公主身边时,小宝已经在公主身边好几年了。”惜错垂着眼睛,似是在思忖,后又缓声道:“其实这小龟,从前是先帝爷在养。”
盛澈静默片刻,释怀的拍拍手边的玉龟缸:“姑姑给我讲一讲他们的事吧。”
“先帝爷比宜安公主大十几岁,公主入宫抚养的时候先帝爷已经搬进了自己的宫殿,但也会每日来向还是贵妃的太皇太后请安。太皇太后就总骗公主说先帝爷是她的亲哥哥,公主刚来宫中的时候年纪很小,其余的皇嗣起先不喜欢她这个异姓公主,她就每日走大半个皇宫去找先帝爷玩。先帝爷对自己这个妹妹很好,几乎有求必应,这小龟先帝爷自小养在身边,但是公主说喜欢,先帝爷便在公主六岁生辰的时候送给了她,这些都是公主后来告诉奴婢的。”
“其实先帝爷刚开始瞧不上盛将军,说他一乡野小子配不上自己的妹妹,可耐不住公主执拗,先帝爷便破例一路提拔盛将军,将军自然也不负圣恩,为先帝征战四方,为东元开疆拓土,如果,如果不是……”
惜错声音逐渐哽咽:“如今娘娘嫁与陛下为妻,想来先帝爷与将军公主在天上,一定安心了。”
盛澈攥攥手心,顾而言他:“这龟缸其实是先帝爷留下的吧。”
惜错点头:“这玉龟缸从先帝驾崩便一直搁置在太皇太后的私库里,有一日太皇太后命奴婢将龟缸搬出来,奴婢就已经察觉出些许,直到后来奴婢被太皇太后派来娘娘身边,便全都明白了。”
盛澈笑笑,用指尖将方才自己点的那个小沙窝抚平,自言自语着:
“小宝原来陪过这么多的人哪,真是辛苦了。”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已经十八,明日便是大婚,乾清殿忙的一塌糊涂,交泰殿也是往来不断 。
司制局派的女官一大早便送来了婚服凤冠,龙凤合襟牡丹琼枝,九珠缀边金翠冕旒,极尽华贵。
盛澈不允许外人伺候她穿衣,惜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