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景湛身形一滞,复又拱手道:“臣近些年闲散惯了,况且如今臣暂替陛下掌管京畿禁军已实属僭越,万不敢有其他非分之想。”
“五哥何必如此谨慎,你该清楚,朕方才并非猜忌于你,若不然朕也不会特意命人将你从京郊宣召回宫。”
赵景湛知晓赵倾城向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三十万京畿禁卫军乃东元历代天子最后一道防御,明面上凌与枫是禁军大都统,其实这三十万大军一直掌握在赵倾城手中,前年凌与枫带领南苍大营去晋南镇守,陛下便将禁卫军暂交于他管辖。
自那开始朝堂便有不少谏官进言弹劾,说是亲王掌兵恐有动摇国祚之嫌,希望陛下赐敬王尽快迁去封地,却被陛下一力压制,为此赵景湛便更加谨小慎微,少有过问朝堂之事,免得给自己和陛下招来麻烦。
但方才陛下之言,怕是硬要拉他入局了。
可如今东元被陛下治理得当国泰民安边疆稳定,属实不必他来相助,这才是最令他困惑的。
“臣并无此意。”赵景湛抬起头,目视上首:“只是臣实在不知陛下此番用意,还望陛下解惑。”
赵倾城声色平淡:“闲云野鹤的舒坦日子固然是好,但五哥才德兼备,从前在父皇众皇子中也是拔尖的,埋没了实在可惜。”
说话间,他顿了顿:“况且朕如今身体不济,五哥乃朕至亲手足,若五哥也不愿帮朕,朕不知还有谁可信任。”
信任二字令赵景湛眉心狠狠一跳,念起过往种种,倏然单膝跪地。
“臣实在汗颜!”
赵倾城像是没什么力气的样子,身子斜斜的倚在御座上,长叹一声:“这两年咱们兄弟甚少相见,五哥怎得如此拘谨了,快快起身,朕还有许多话要与五哥相商。”
赵景湛落座之后,春满奉上热茶又退了出去,显然是得了陛下吩咐,不得打扰。
“臣是才听几位大人说起,大都统回京了。”赵景湛主动问起:“可是东南那边的流寇已经清理干净?”
“只是些前朝余孽,本就不成气候,事毕之后他自然要回来。”
“如今已至深冬,大都统合该再等上两三个月,免得折腾。”赵景湛道。
每年春初便是朝廷例行征兵放粮配置军需之时,届时各大军营主将定然要亲自前往督查,凌与枫这时候回京述职,等不到两个月又得日夜兼程的赶回晋南,上京城至晋南营地一来一去少说月余,照理来说,他根本就没必要在年末回来这一趟。
除非……
赵景湛正想着,赵倾城忽然开口:“是朕宣他归京的,正如朕宣召五哥一般,若朕不开口,怕是五哥今年又要驻守营中陪将士们过年了。”
“这是臣应该做的。”
“朕知晓这两年朝廷对五哥统领禁卫军之事议论不断,是以五哥远离朝堂从不参政,但此非长久之计。过几日,朕打算昭告天下,调派五哥回京,至于京畿大营,既然凌与枫回来了,那便交还与他,也算是堵住前朝悠悠众口。”
“全凭陛下决断。”赵景湛颔首应是,全然摸不透陛下的心思,方才那番话像是要重用于他,如今却又实打实的削了他的权。
他这位小皇弟,自小习的便是纵横捭阖操纵人心的帝王之术,而他们这些庶出皇子从懂事起,被言传身教的便只剩忠君爱国的为臣之道,就算年轻气盛之时他们或多或少的心有不甘,却也甚少有敢付诸行动的。
因为他们明白,赵倾城无论身份还是才智,皆在他们之上,自是当得起这天下之主。
赵景湛是最早明白这个道理的,便也是先帝众位皇子之中下场最好的。
当今陛下信任他,给他无上尊崇,赐他亲王之位,留他在上京。
足够了,此生他别无他求。
可如今,他却觉得陛下似乎在盘算些他无法掌控之事。
“五哥是在想朕为何忽然削了你的权,又执意命你归京?”赵倾城淡淡笑道。
心思全然被猜中,赵景湛顿感后背发凉。
“还请陛下明示。”
赵倾城并未立刻回答,抬起手轻拍了两下。
只见随后一名身着景泰色锦袍的半大孩童自内殿走了出来。
“臣侄见过陛下,见过五皇叔。”
赵景湛眸光微滞,片刻才反应过来。
“你是隽野?”赵景湛欣喜起身拂了拂他的金玉发冠,发觉这小子个头已经快要到他肩膀了:“三年不见,竟长这么高了。”
赵倾城坐在上首注视他二人的一举一动,随后道:“前几年一直住在寿康宫由太妃们照料,如今年岁渐长,朕便把他安置在了晖棠斋。”
“阿野,自永寿宫搬去晖棠斋也有大半年了,住的可还习惯?”
“习惯,春满公公给我择选的宫人一个个的本分机灵,吃穿用度上也一共俱全,就是,就是……”
“就是功课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