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莉上前,紧握着宋笙的手。
“笙笙,那你必须答应我,在车上好好吃东西,补充一下营养和体力,如果可以,在救护车上继续把液输了。可不能祁长官没找到,你又倒下了,听见了吗?”
说着,秦莉从口袋里掏出一副手套。
“这是我的手套,想着……你右手还有伤,握剑一定很疼,你戴上可以缓解。”秦莉轻轻将手套戴了上去,目光自始至终垂落着,眼角似有微光闪烁。
在热泪滚落之前,她紧紧拥住了宋笙。
她们都知道,每一次分别——
都有可能是最后一面。
临走前,宋笙将神秘组织的事情一五一十告知了秦莉,并将信件给了她。
“我立刻调查!等你们回来!一定要回来啊!”
救护车随着车队驶出了城门,两辆武装车并排驶在救护车的两边。宋笙斜倚在病床上,身前的小桌板上放着丰盛的食物。
她左手举叉,吃得专心致志。
蒋昊铭坐在一旁也端着盒饭,时不时投去一抹饶有兴味的目光,“看你这吃相,我都觉得手里的饭变香了。”
“本来就饿,得知他可能还活着,更香了。”蒋昊铭扑哧一笑,摇头感慨:“早先你晕倒,我还以为你悲伤过度了,真是想太多。对了,你的剑呢?”
“口袋里呢。”
“……?”
什么剑,能往口袋里放?!
放在今晚之前,蒋昊铭一定会说:不想说拉倒,胡扯糊弄人算几个意思。但他此刻深深地明白了,这世上稀奇古怪之事数不胜数,大惊小怪只会暴露自己的无知。
“我吃饱了。”
宋笙心满意足躺下,蒋昊铭收拾好小桌板,替她掖好了被角,“睡会儿吧,要是发现了祁长官或者那群人的踪迹,一定喊你。”
宋笙轻轻闭上了眼睛,道:
“蒋部长,谢谢了。”
蒋昊铭关了灯,也闭上了眼睛。
不一会儿,她的呼吸变沉了,心知她睡着了,他这才轻轻睁开了眼。一缕微光随着车子的颠簸,在她脸上静静地闪烁,他失神看了许久。
时光恍若静止。
他摘了眼镜,放进胸前口袋里,侧躺下去轻轻翻了个身,望着窗外摇曳的微光,任由思绪飘荡。
如果……
那个人不是祁长官。
他的确想过,争取一番的。此刻,能与她置身同一片夜色……
已经足够了。
**
宋千仰……宋千仰?
他明知自己不姓宋,他明知自己不该姓宋。可这个名字,是宋止将军亲自为他取的,这个威名赫赫的人,成了他的爷爷。
他的爷爷很爱他。
他还有一个很爱他的姑姑。
她去世的时候,还很年轻。
据说,是一种罕见的遗传病。
奶奶是这个病走的,姑姑也是这个病走的。到了这一代,她会不会也是相同的命运呢?
既然如此……明知如此……
为什么还要执意生下这个孩子呢?宋千仰不太理解,就像他的亲生父亲,死得那样惨烈,他连他的面都没见过,他的亲生母亲又是什么人呢,他甚至连母亲的消息都从未听说过。
有关父亲的消息,也都是只言片语。
他长大以后,只能自己偷偷查。
为什么,要执意生下他呢?
在中弹的那一瞬间,他忽然理解了。
他素未谋面的母亲当年一定也是承受着他无法想象的疼痛将他带到了世上,明知他前路坎坷,命途多舛,依然不顾一切将生命给了他。他的养母季涟漪,明知有一天可能面临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怆境地,依然不顾一切地深爱着女儿。
爷爷将他苦心栽培,他上前线的那一夜,爷爷明明问过他:“成为宋千仰,有没有后悔过。”
他当时的回答是:“从没有过。”
他怎么忘了呢?
这一定是上天给他的惩罚。
如果,他真的死了,在他的评估文件上,他想,只有一句话可以概括他的一生:
-流浪至死,唯爱宋笙烟。
明知相爱是一场试炼……
明知没有结局,明知是悲剧……
为什么还如飞蛾扑火,奋不顾身,情难自禁呢?
如果,出生之前真的有人问他的意愿,他想,他的回答一定是:
我愿意。
给我滚烫的心脏,给我沸腾的鲜血。
我以这血肉之躯,至死不屈。
幽光随着颠簸抖动,扫过那一抹斜靠在窗边死气沉沉的身影。
——像死神的手轻抚。
抚过那只被铐在车顶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