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衙署。 黄迪气冲冲跨进帅司厅,四下里一瞧,帅守张苑正伏案理事。 “张帅守,为何让刘光世带走宋江?” 张苑端坐公案后,抬起头看他一眼,笑道:“黄将军稍坐,待老夫写完这道呈状,再与你细说。” 张苑继续伏案疾书,黄迪也只得按捺性子,坐在厅中等候。 一刻钟后,张苑搁下笔,拿起叠文吹干墨迹,下到厅中笑道:“黄将军请过目。” “这,不妥吧?”黄迪一愣,没敢接。 一路帅臣上书朝廷的呈状,按制他是没有资格看的。 “无妨,尽管看!”张苑道。 黄迪接过叠文,轻拉展开,飞速阅览一遍,惊讶道:“张帅守已把两浙之事禀明朝廷?” 张苑捋须,含笑道:“再仔细看看!” 黄迪又重新浏览一遍,这才发现端倪。 张苑在呈状里直言,经过调查,怀疑宋江暗中勾结摩尼教,余杭作乱也与其难脱干系。 请朝廷在差遣宋江职事时,一定要慎重考量。 黄迪好奇道:“张帅守是如何断定,宋江等人与此次事乱有关?” 张苑道:“若无干系,为何事乱一起,那宋江就心急火燎找上刘都监,来老夫这里指天指地,说了一通表衷心之言? 若非做贼心虚,宋江为何表态愿意为朝廷斩除摩尼教余孽? 他如此着急撇清关系,怎能不叫人生疑?” 黄迪哈哈大笑道:“张帅守果然明察秋毫!某原以为,张帅守是被刘光世、宋江一番花言巧语蒙骗,才会答应解除对宋江的监禁!却是下官误会张帅守了~” 张苑捋须淡笑道:“老夫这点年纪,还不至于老糊涂,是非真相还能看清一二。 宋江愿意为朝廷出力,协助剿灭摩尼教,老夫自然乐见其成! 梁山和摩尼教,说到底不过一丘之貉!” 黄迪低笑道:“原来张帅守也不认可朝廷对待贼寇的招安之策!” 张苑狡黠一笑:“此话是黄将军揣测,老夫可不承认!” 二人相视大笑。 “不过下官担心,这道呈状递上去,王黼王太宰不会过多理会。 毕竟,招安之策,就是他极力主张的。”黄迪道。 张苑笑道:“本就不指望,靠这一纸呈状,就能让朝廷放弃招安,甚至拿下宋江一党! 老夫之意,是想借此提醒朝廷,同时,把两浙情况尽早上报,以免日后生出意外。 这道呈状,老夫还会分别给少宰冯熙载、权领枢密院郑居中各上一道! 多多留档,免得日后有人,把两浙生乱的罪责扣在你我头上!” 黄迪睁大眼,好一会才叹道:“张帅守深谋远虑,防患于未然,令人佩服!” 他又摇摇头,苦笑道:“看来下官还是只适合在军中打拼,这些官场门道,实在叫人捉摸不透!” 张苑道:“非是老夫以升量石,实在是有人心思不纯,谋己害人在先! 老夫不得已,只有还以小人之术!” 黄迪道:“张帅守品行高洁,否则朝廷也不会临危受命,以张帅守坐镇两浙,恢复东南民生。 有些人表面坦荡,内里龌龊,不得不防!” 张苑想了想,“现在老夫想不通的是,刘光世为何要帮宋江说话?二人私下里,究竟达成什么交易?” 黄迪冷笑道:“下官剿贼无数,最是熟悉这些贼寇心思。 宋江所求,无外乎摆脱朝廷控制,跑到一处官府力量薄弱地,继续过逍遥快活日子。 至于刘光世,下官与他共事多年,自问对其还算了解。 能打动刘光世的,无非是名、利、财、色,名和利宋江给不了,刘光世身边也不缺美人,只剩下一个财字!” 张苑沉吟着,心思微动:“莫非真如那赵莽所说,摩尼教在城中藏有重宝?贼酋方毫攻城是假,取宝为真!” 黄迪琢磨道:“假若真有财宝,而宋江此前又和摩尼教暗中有联络,说不定那宋黑三也知晓财宝下落! 这份财宝,就是打动刘光世的筹码!” 张苑点点头,黄迪所说也正是他心中所想。 他起身踱步,片刻后说道:“若果真有摩尼教赃物,那也是搜刮两浙百姓得来的民脂民膏,决不能落入旁人之手!” 黄迪道:“下官这就安排心腹人手加紧查探!” 张苑想想又道:“那赵莽人在何处?可还在杭州城内?” 黄迪道:“下官不知,还需派人四处找找!” 张苑笑道:“那少郎独自一人逃过摩尼教追杀,又到会稽山协助折可存剿灭俞道安、陈箍桶一伙,历经艰险来到杭州报讯,着实不简单! 我看他对贼酋方毫一伙颇为熟悉,说不定能在此次事乱里派上用场!” 黄迪笑道:“那小子是赵铁杖的儿子,自然不会差!张帅守是想用他追查财宝线索?” 张苑道:“先把人找到,带他来见我。另外,知会杨可世,与他通个气。局势紧迫,我三人尽量少碰头,以免引人警觉。” 黄迪慎重道:“下官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