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知道东漠有南下之迹,顾挽星便和朝臣紧锣密鼓地开始战前准备。
倒不是她想打,而是她向来谨慎。提前准备军械粮草马匹兵员,在东州、临原境内整修道路,亦或是在边境进行调兵换防,都算是她未雨绸缪有备无患的习惯性动作。
兵法云:胜兵先胜而后求战,败兵先战而后求胜。
如果东漠因为大华有所防范而举棋不定,这对大华来说有利无弊,若东漠头铁要开打,大华在以逸待劳的情况下打一场防守反击也有更大胜算。
她忙完这些,总算能松口气,可以专注地思索她枕边人的事。
顾挽星睡眠其实比较浅,前段时间她刚恢复可能没感觉,但最近她隐约察觉到,卫寂半夜经常不睡,就躺在那里注视着她。
第一次发现的时候她唬了一跳。试想黑咕隆咚,一睁眼,有个人看了你不知道多久——就算那人再好看也不行!
卫寂有点意外,解释说茶喝多了不困。
她姑且相信了。
但随后她就把这事放在心里,晚上就睡得更浅。
卫寂也不是彻夜如此。
他有时醒的时间长,就默默地看她;有时他醒的时间短,会向她靠近一些再继续睡,他的气息绵长而轻缓,她数着他的呼吸,不多时也会入睡。
这几日她见朝臣都和卫寂一起,她在观察他。
当他以为她不在关注他时,偶然会放任自己失神,那时他的眸中则有着她形容不出来的复杂情愫。
似怅然,似欣慰,似失落。
她直觉还有更多,隐藏在他眼底,在表层情绪之下涌动的暗流。
顾挽星承认,她是有些技穷了——她不知道,该拿卫寂怎么办才好。
君王的赏,究其根本不过投其所好四个字,对好名者给于功名,对重利者予以利禄,对于淡泊明志的人则授予信任,赏赐升迁笼络人心,本质还是给钱、给权、给地位。
然而这三者,卫寂都不缺。
上回她连哄带骗才逼出来一句他的心里话,但她真给了,卫寂又不相信。
他不相信,偏又不肯表现出来,让她想找症结都没处找。
这人怎么如此难搞。
算了。
来日方长。
她是善于自省的——
卫寂没什么不好,肯定是她以前负心薄幸的事做多了,信誉度接近没有,她对人家好这才多长时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应该坚定信心长期努力潜移默化,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呢。
她枕着自己的手臂,任由思绪神游天外。钟声敲响,宣告今日常朝结束。
卫寂快要回来了。
“那是陛下的辇驾吧?我是不是看错了?”
“你没看错。上次大朝会后,陛下就是带着定平王一起坐那副辇驾走的。”
“这算什么?你们可看见今日定平王所带的白玉镂雕龙螭组玉佩,那可是流珠国王去年给陛下的贺礼。听说是用一整块上好南离玉雕琢打磨,每块玉佩刻云龙纹描金。陛下自己都没带过,没想到就这么赐给定平王了。”
含元殿外的窃窃私语并传不到正主耳朵里。
辇驾里,卫寂以指按住自己的太阳穴,眉心紧紧皱着。
这几日天气又闷又沉,风雨欲来却始终不来,也不知怎地,他身上那些旧伤颇有些蠢蠢欲动的迹象,今早起来就觉得头重脚轻,下了朝已有点像被针扎一样刺痛绵延。
沈拙提示:“王爷,到太初宫了。”
卫寂:“知道了。”
他忍过一阵,从辇驾中走出。
乌云低压压的,似要吞噬宫殿檐角,空气中湿冷沉闷,带着点泥土的腥气,卫寂吸入一口,只觉胸口翻腾欲呕,不得不停下来专心强忍耐,片刻缓和后才又起步。
挽星起了,但没全起。
他撩开红纱,坐到床榻一侧,俯身轻声问:“还想再睡一会儿吗?”
顾挽星伸手揽住他的腰。
他一时目眩,先用手撑住床榻,才顺着方向缓缓躺到里侧,环佩叮当,掩盖了他不正常的心跳。半晌,眼前漆黑昏星逐渐退去,显现出挽星如仙如画的一张面庞。
顾挽星:“李禹跟着越云营一起回来了,我下午去见他。”
卫寂耳中嗡鸣片刻,掌心被指尖掐破,“他......”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紧涩沙哑得不成样,咳了两声,胸腹又是一阵翻覆。
顾挽星见他脸色煞白,眸中无神,摸他额头摸了一手冷汗,不禁道:“你怎么了?是着了风寒?要不要叫太医来看?”
卫寂:“不。不用。”
他闭了闭眼,将头抵在顾挽星肩窝,喘息沉乱。
顾挽星一时不敢乱动,便伸手在他后背轻抚,低声道:“是我不好,没注意到你不舒服,还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