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扔出府外时,只有赵宝铃来送了她最后一程。
“你既快死了,不妨让你死个明白。你这才是真结核呢,铭哥儿当时,不过是风热之症,我跟随师傅行医济世时,不知见过多少那样误诊的案例。”
闻言,赵宝银奋力挣扎,可身上虚软软的,肺部好似火烧,她使尽全身力气,在赵宝铃眼里不过像一条蛆虫挪动了一下。赵宝铃嫌恶地往她身上揣了一脚:“贱种!你真叫我恶心。凭什么你这样的下贱奴才,占了我十年的美满人生?”
赵宝银想要辩解,弄丢赵宝铃的是大夫人,从乡下把她领回府、口口声声认她为女儿的是承平伯。自始至终她都懵懵懂懂,只天真地以为自己真如此幸运,重获了“家”的温暖。可到嘴边,只化作声声泣血:“铭哥儿他毕竟是你亲弟弟。你......你看着他死?”
“一个我才见过几面的小孩儿,算哪门子弟弟。”赵宝铃蹲下身来,似乎一点也不惧赵宝银身上的恶疾。她那不掩恶意的笑容在赵宝银渐趋模糊的视线中放大,犹如夜色中绽开了一朵美艳带毒的陀罗花:“他不死,怎能坐实你的‘邪祟’之名?承平伯府有承嗣子,我一个女儿又怎有出头之日?”
她笑得肆意:“我和师傅已研制出了救治结核病的良方呈给皇上,不日,破格允许我以女子之身袭爵的诏书就要入府了。你还不知道吧,我们为了研制这药,收集了许多病人的用具,娘上个月赏你的那套茶具......”
之后,赵宝银就什么都听不到了。她的尸身被弃置在臭水沟中,任由虫鼠啃噬......
前世赵宝银骤然跌落云端,被当作罪人锁入柴房,只觉万念俱灰。如今环顾着这个前世令她生不如死的地狱,却仿佛置身天堂。
什么都还没发生,一切,都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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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宝银又是一觉睡到了大天亮。重活一世,她格外珍惜自己这尚且年轻康健的身体。即使身居陋室,她也尽力睡好觉,养足精神,以应对近在眼前的恶敌。
冰冷的石地硌得她四肢酸痛,可瞧见门口放着的干巴巴的饭食,她心头一喜。
竟有半张核桃酥饼!赵夫人刘氏可不会无缘无故大发慈悲。她扑过去,咬起那干饼:冰糖核桃馅结成了硬块,仍保留着腻口的甜蜜,一咀嚼,便在口中绽开核桃特有的木质芳香。
饼皮早已风干,一咬,扑簌簌的饼屑掉了一地。可还是能尝出其细腻层次,想象到它热腾腾地从灶上拿下来时,会是怎样的美味:酥软的外皮,层层轻薄;甜美的流心中夹着香脆的核桃仁……
宝银陶醉地在脑子里画饼充饥了一会,饿极了,甚至收拢起衣服上掉落的残渣,也收进口里。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宝银擦擦手,站起身来尝试推了推门,果然闩住了。虽然知道再过不久慧慈来府上,就会有人来开门带她出去“算命数”,可赵宝银还是用力拍打起大门,喊道:“抱月!抱月!”
不一会儿,门外传来窸窣的动静。赵宝银停了动作,问:“抱月姐姐,是你吗!”
“嘘!大姑娘,府上这会儿正有客呢。您莫要吵嚷起来,触了霉头!”
“我知道,必不让姐姐为难,”宝银话说得很谦卑,“只是我心里记挂着弟弟,就想问问铭哥儿如今好转了么?还请抱月姐姐给个准信儿。”
听到里边安静下来,大姑娘似乎没打算再做什么惊人之举,抱月也稍稍放下心来,对着门缝轻声道:“多亏宝铃小姐福泽庇佑,小少爷已大好了。”
“庇佑?”宝银冷笑一声,抱月回答道:“是啊,外头来了个慧慈道长在给咱们伯府算卦,她是宝铃小姐从前在清观里的师傅,说全靠宝铃小姐正福的气运归位,才矫正了小少爷的命数。”
这江湖老骗子,话术倒是一套接一套。前世说宝银克死铭哥儿,这一世铭哥儿活着,又说是真千金福运保佑。
可只要没能把那诛心的屎盆子往她头上扣,这开局到底也算比前世强了些。宝银算着时辰,不一会儿大夫人身边的饶妈妈便过来了:“府上来了贵客,还请大姑娘随奴婢来。”
这是要给她算命了!宝银随着饶妈妈踏进了大夫人院子里的厢房,里边早准备好了裙衫首饰等。饶妈妈准备盯着宝银梳洗换装,可宝银却说:“妈妈,我在柴房几日没有解大手了,现下突然内急......”
饶妈妈嫌恶地看她一眼,心道假货就是假货,才失了身份几日就现出原形,谈吐粗俗如山野村妇一般,上不了台面。
宝银笑得讨好:“一会儿还要上茅房,乌烟瘴气,就不劳烦妈妈在此等候了,我解了手,自己寻路过去便可。”
她说得恶心,饶妈妈心道大姑娘也在府上住了十年,去个偏厅的路还是认得的。便一拧鼻子道:“好吧,那你快当些!莫要怠慢了客人。”
宝银自然连连称是,送走了饶妈妈,她打了热水将头脸梳洗干净,却没换大夫人替她收拾的钗裙。
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