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寂凉,空山无声。
这一瞬间,巨大的哀痛和绝望涌上心头。许翎竹从没有想过,他竟会以这样决绝的方式死去——为了她而死去。是不是她,害死了他?
是不是,如果,她没有踏入那间热闹的酒肆,一切都不会发生?是不是,如果,她没有想去南青剑派参观而跟上他们,所有人,都会比现在更加幸福和快乐?
泪水充盈眼眶,她渐渐看不清灼人的火光,看不清他的面容。她听见纪袁平的声音,是空前的冷漠和遥远:“说实话,我原本没有真的要杀死他,不过,他这种人,也做不成什么英雄,为了心爱的女人而死,倒也算死得其所了。”
许翎竹沉默着,低垂目光,盘膝坐了下来。
“怎么了?”她听见纪袁平又说,“我们的交易还没有结束,你想让其他人,也因为你而死吗?”
许翎竹依旧不言,将寒星剑剑锋向下,插进了身前泥土。
“许翎竹!”始终未得回应,纪袁平不免有些恼火,一把抓过身侧的林月泉,“她的性命,你也不要了吗?”
许翎竹没有理会,寂静地看着清蓝剑气在夜风中缓慢地摇曳,像幽冥路上,为灵魂引灯的火。而后,她伸出右手,抚过剑刃,手掌被割破,鲜红的血液流下,她抬起手,将手心覆盖在剑柄顶端。
剑风轻轻一颤,鲜血流经之处,赤色与蓝色相混,映在橙红的火光下,只令人毛骨悚然!
纪袁平心底突地一跳,关于血祭剑法的传说猛然窜入他脑海。
“快阻止——!”
已经来不及了。
二式,血杀。
许翎竹闭上眼,剑光在这一瞬大盛,方圆十丈,血雾弥漫。虚空里仿佛猝然生出数不清的细小利刃,黑暗深处蛰伏的杀意,都在血雾中无所遁形。
心怀杀意者,死。
第二式,以内力为偿,无感无知,遇杀而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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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袁平痛苦地跌倒在地上,周身血脉传来万箭穿心般的刺痛,令他浑身战栗,不由自主地蜷缩成一团。围在许翎竹身周的影卫也都倒下了,黑暗无光的林野深处,陆续传来倒地的沉闷声响。
霎时间,哀嚎不绝,如临冥府。
唐璃和林月泉也受到了波及,这血雾之中真气密布,压迫着所有人的呼吸。唐璃只觉得像有巨石堵在她胸口,令她头晕目眩,同时血脉间又传来刺骨的痛,仿佛是许翎竹的内力化作了无数针芒,正在她体内游窜奔走——
这就是,血祭剑法吗?
师父说得不错,这等邪术,唐门刀法比之,无异于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
幸好她尚有几分内力,可以勉强支撑神志。不远处林月泉不堪忍受,早已昏厥在地,不省人事了。
“许……”她想唤她一声,可一张口,便是满嘴血沫。她只得闭了嘴,紧咬牙关,拼力向许翎竹挪动身子。
火把已经熄灭,唯有清幽的月光泠泠,惨淡地笼罩着盘膝端坐的许翎竹。她掌心鲜血不断涌出,混着真气,流了满手,满剑,满空,而她闭着双眼,神情从容安详,仿佛这世界上的一切,都已与她无关了。
近处,远处,□□声渐渐微弱,又渐渐消失,这林中,再无一人清醒。只有唐璃仍艰难地,忍受着毒发和刺痛,向许翎竹一寸寸移动着。
够了,已经够了,她们已经赢了,不要再用这同归于尽的剑法了。
她不要她死,她死了,他们该怎么办?方公子该怎么办?
可是……实在太痛了,她的神志也不受控制地渐渐涣散,眼前的人和景都越来越模糊,终于,化作了无穷无际的黑夜。
这无风,无言的山林,变得空前静谧和荒芜。
所有人都失去了知觉,夜色晦暝,唯有染透死意的红,正一点一点,蚕食着每一个人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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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时光流逝了多久。
忽然间,林中响起了风声。
是方恂。
他穿过层层林野,穿过寂寂夜风,穿过混杂了清凌剑气和腥红鲜血的光雾,穿过那蚀骨噬心之痛,他就这样如神祗般从天而降,黑衣如墨,紧紧抓住了许翎竹的手腕。
漫天血光,霎时散尽。
许翎竹倏然惊醒,睁开双眼,侧头看去。方恂飞扬的衣袂正缓缓落下,漆黑的瞳孔望进她双眸,声音里溢满心悸和盛怒:“许翎竹,你不想活了吗?”
她微微一怔,继而,却对着方恂虚弱地笑了。她目光疲倦但却清澈,映着如夜中昙花般美好的光影:“怎么会?……我知道,你一定会来阻止我。”
方恂目光微闪,却叹息一声,将手掌盖住她腕脉,缓缓注入自己的内力:“前山已经撤兵,我们时间不多。你还能走吗?”
“嗯,不要紧。”许翎竹深深呼吸一口,将寒星剑拔出,收回剑鞘,又摸出药丸,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