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风(2 / 2)

步,终于重新站稳。

他听见左肩伤口再度裂开的声音,疼痛传入血脉,倒令他思绪清醒了一些。

或许迫得他使用左手,才是方恂那一招真正的意图。

他是真的,来杀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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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恂和于影从辰时,一直打到日落。

于影已遍体鳞伤,黑衣上血色不甚明显,浓郁的血腥却难以掩藏,被风一吹,仿佛原野化作修罗战场,密密匝匝的枯草深处,皆埋着数不清的尸首白骨。那双眸子却映着夕光,更显得清亮——像妖鬼一般清亮。

方恂也受了伤,却比于影从容许多。飞溅的血他视若无睹,而于影终究伤势过重,慢了脚步,他一步抢上,于影闪身避过,他却已然回腰旋身,剑刃凌空劈落,最后,落在了于影颈边。

于影停住了。

荒芜的风,也停住了。

于影却晃了几晃,仰面重重栽倒下去。

方恂没有动,垂下目光,安静地看着他。

于影喘息着,闭上双眼,胸腔里心脏鼓动,似要迸裂,他却只觉血脉间充斥着酣畅淋漓之感:“好……今日,能死在你剑下,我已无憾了。”

方恂没有说话,却突然皱紧眉头,喉咙间一口血腥急速上涌,他几乎拼尽全力才压制下去。夕阳仿佛在枯败的草叶间撒上碎金,于影就躺在那碎金中,四肢平展,阖目轻笑,就好像他们是从小一同长大的兄弟,他们只是瞒着家里长辈,偷偷溜出来打闹,等太阳落山,还要去酒肆喝上几坛,再一起回家挨长辈的责罚。

这短短瞬息,方恂想到了很多事,又什么都没有去想。

最后,他收剑入鞘。于影听到声响,不禁睁开了眼。

“我不杀你。”

他听到方恂说,凉而静,如悬在东方的浅月,如那一晚,他对许翎竹说的话。

他怔住了,一时竟不知该摆出怎样的表情。

方恂历来比他狠心,他疏离到无情,无谓的人和事他连多瞥一眼都嫌多余。他已经是栖归楼楼主,他想翦除南青剑派,必须先杀死他。说这样的话,不像他。

方恂却似懂他的疑惑,默了默,开口道:“你没有杀她,我替她还你。”

于影又怔了怔,忽然笑了。

方恂却又道,像为了掩藏什么似的:“你的肩膀,并非一点小伤,我已胜之不武。”

于影忍不住大笑起来,他一个鲤鱼打挺,站立在方恂对面,毫不掩藏地凝注着他:“原来,是许姑娘救了我。”

方恂皱眉,不说话。

于影一挑眉:“你几时说话开始拐弯抹角了?你又是几时,跟我讲人情,讲道义了?这两年间,似乎发生了很多事?”

方恂沉下目色,半晌,却未发一言,转身,迎着新月走了。

“哎,”于影用剑撑住身子,夕光在方恂的长发上投下潋滟的影,“方恂,许姑娘与你的传言,我也听过一二,她为了你,不惜以身犯险,可你——你到底是如何看她的?”

方恂脚步微顿,“我如何看她,正如她如何看我。”他说,没有分毫踟蹰和怀疑。

然后他便继续向前走去,终究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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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影一直看着方恂的身影真真正正彻彻底底地消失,才长长吐了口气,紧绷的弦骤然放松下来,他顿时一阵晕眩,连忙闭上眼扶稳了黑剑,又缓缓吐息片刻,才再度睁开。

举目四望,荒野静谧,夕阳又沉落几寸,整个天空都像覆满了血。他有许多年没受过如此严重的伤了,血流得太多,他恐怕走不回山上,这次晕倒在半山腰,可就没有人会来救他了。

想到这里,于影自嘲般地笑笑,思忖片刻,他决定先去那间民居里休息一晚。

那间民居——他已经八年没有回去了。

民居离得不远,即使他跛着一条腿,也就走了两刻钟。打开房门,灰尘扑簌簌落下,呛得他直咳,他手忙脚乱地挥舞着双手,一边向屋内看去。

简陋的桌子还在,摇摇欲坠的床还在,好像一切都是八年前的样子。

又过了八年,这张床还能睡人吗?于影腹诽着,一瘸一拐地向里走去,准备“使劲”摇晃它一下——

他忽然顿住了。

好像晚风吹过原野,摩挲着草茎的沙沙声在这一刻戛然而止。万物寂静如死,空气中只剩下了——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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