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醒(2 / 3)

这把本该尘封的桃木剑,却以另一种方式回到了他眼前。

他缓缓蹲下身,梵祝的身形与容貌,因晏乐篡改的那块,奉于祝神庙正殿的紫檀木牌匾,两人共食同一处香火,已与他有了七八分相似。

可奈何插在梵祝胸口的这把剑……

千年前他碰不得,如今,依旧碰不得。

只因池炎说与他听的,一大段自以为是劝告中的一句:“同归于尽、一箭双雕”。

那串剑穗,与其说是为了压制池炎,毋宁说是为了让两人互相制衡,以绝后患。

人类欲修行,难以免除自身的人味儿,贪嗔痴慢疑,样样刻进骨血。

即便林尘修道百年,早已于众人中颇具威望,却也拗不过他们的游说,只得在剑穗上做了手脚。

自此,哪怕是长出一颗与真神的心无异的流浪神,一旦触碰此剑,轻则灼伤,重则散灭。

-

清凉山谷,深红木色的长方塌椅上侧躺着一个身影。

他慵懒地撑起身,转了转手腕,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连胳膊都有些酸麻。

眼皮微掀,眸光在脚下停留了须臾后,方才伸出修长的指尖,将垂于地面的全部发丝拢于掌心。

白发如缎,除了发尾末端几绺参差不齐的枯黄发丝,像是被烈火撩过。

池炎站起身,手掌在头发两端的接口处捏成拳,往上提至自己的脚踝处,小声咕哝:“倒是长得差不多了。”

言落,他幻出一把小刀,“咔嚓”一声,割掉了那截枯草般的毛发。

五指伸入头顶,随着光滑的发丝,一顺而下。

四面青山,青翠欲滴,他正迎着日光欣赏自己掌中秀发,纯白发丝却蓦地映出几缕红光来。

神色微滞,他昂首朝天边瞥了一眼,随即回转头,冷笑道:“过去千年,你方才开窍。”

“不过么……”他靠回塌椅,玩味地盯着那片红光,“迟了。”

-

夕阳渐沉,知秋呛咳着从床铺上醒来。

她摁着嗓子,只觉体内的水分在不停蒸发,似乎连血液都停止了流动。

燥热难忍,她坐起身,脚步踉跄地往屋外走去,她需要很多的水。

脚下巷道昏黄,她行至一个岔路口,却忘了花暗领她进来时,拐向了哪方。

知秋拖着脚,眸中渐生重影,她身形一晃,右手赶忙撑住旁侧墙壁,忽听得吱呀一声,自己重重地向里倒去。

“咳咳咳…咳咳……”

她毫无征兆地摔向砖地,压在身下的手臂磕碰到实木门槛,瞬间青了一块。

还未来得及感受陌生的痛感,她又猛咳了一阵儿,刺目的香火熏得她几欲落下泪来。

“嘶......”

片刻她缓过神,挪动身体,扶住右边胳膊一步一顿地站了起来。

四方的屋子十分昏暗,唯有几缕暗红的烛光飘摇,在她虚眯的眸中连成了一片。

浓烈的白烟缭绕,她看不真切,便举起另一只手在眼前扇了扇。

烟雾渐淡,知秋忽感浑身清凉。

她循着烛火的方向迈进,眼里的重影消散,腿脚也逐渐恢复了气力。

“哒、哒、哒......”

空旷的四周,只回荡着她一人的脚步声。

须臾,她在供桌前站定,透过烛光望向一尊立于正中的金身像,她微微仰头,目光一寸一寸地向上。

她看见他栩栩如生的袍角,纤细的腰身,垂直飘散的发丝,和......

视线凝固,知秋口唇微张,瞳孔因惊骇扩大,“怎...怎么...怎么是你......”

她失神般地摇头,脚跟不自觉往后倒退,喃喃苦笑,“呵...呵呵,竟有人为你铸金身?竟有人供奉邪神?!”

“哐当——”

她趔趄地向后,蓦地撞到另一侧供台的桌角,如梦初醒。

知秋垂下头,怔愣地翻看自己的手掌,喑哑低语,“我明明记得...你流血了,我明明记得......”

旋即,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朝着身后砖壁猛地砸了一拳。

一声闷响穿过,她下意识咬紧自己的后槽牙,掌骨擦过粗糙的砖面破了皮,正从肉里洇出血丝。

痛,很痛。却顿感轻松。

他不在了,真的不在了......

知秋松下劲,狂烈蹦跳的心终于缓缓沉下。

她静默地回转身,朝门边走去,背负的仇恨已报,身心却没有想象中轻盈,反倒沉重不堪,又顿觉空落落的。

他死了,就再也没有谁可以强迫她活下去......

“他还活得好好儿的呢。”

寂静四周,知秋身后蓦地响起一段慵懒嗓音。

池炎坐在供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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